沈无惑一脚踏进旅社，门发出刺耳的响声。阿星紧随其后，踩中一块腐烂的木板，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我靠！”他急忙稳住身子，“这地方也太破了吧。”
阿阴走在最后，贴着墙根前行，像一缕无声的雾。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总觉得这里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大厅里积满灰尘，桌椅东倒西歪，墙上挂着的日历停在十年前的七月十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怪味，闻久了喉咙发干。
沈无惑从包里取出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始终无法停稳。
“被人动过手脚。”她低声说，“不是普通的脏东西。”
阿星咽了下口水：“那……我们走？”
“来都来了。”她往前走了两步，鞋底踩碎了一块地上的玻璃，“厉万疆要是知道我们在门口磨蹭半小时，还不笑掉大牙。”
话音刚落，外面的大门忽然自行合拢，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屋顶簌簌掉落灰尘。
三人同时回头。
门缝下，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渗入，朝他们脚边蔓延而来。
“是血？”阿星猛地后退一步。
“不是血。”沈无惑蹲下查看，“太稠，颜色也不对。像是……泡烂的东西渗出来的水。”
“呕——”阿星捂住嘴，“别说得这么细！”
阿阴忽然抬手，指向院子深处：“有动静。”
院门几乎坍塌，铁门锈蚀得只剩骨架。穿过门洞，是一片荒芜的空地，野草长至膝盖，中央整齐排列着七口黑棺。
每具棺材都漆成黑色，棺盖上贴着符咒，但符纸早已发黑卷边，有的甚至破裂，露出底下泛青的木质。
“这是北斗七星阵？”阿星压低声音，“谁这么讲究，死了还得按星星排位？”
“不是给人用的。”沈无惑盯着棺材，“是用来养鬼压运的。七口棺镇住七方煞气，把阴气封锁在这片地界。”
“所以厉万疆在这里搞邪术？”
“不然呢？”她冷笑，“他还以为我不知道他这几年靠死人发财？”
话未说完，其中一口棺材轻轻晃了一下。
不是风——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
紧接着，第二口、第三口也开始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挣脱束缚。
阿星立刻往后退：“师父！它们要出来了！”
“闭眼。”她的声音不大，却冷得惊人。
阿星立刻闭上双眼。下一瞬，清脆的声响接连响起。
叮！叮！叮！叮！
一共七声。
沈无惑甩出七枚铜钱，尽数钉入棺盖上符咒的中心。铜钱嵌进木头，纹丝不动，棺材的震动也随之停止。
“暂时压住了。”她收回手，“但这撑不了多久。这些棺材里的不是普通尸体，是怨尸——用活人的生辰八字喂养出来的。”
“怨尸？”阿星睁眼，“听着就不吉利。”
“就是字面意思。”她说，“拿活人的命去养死人，让死人借阳寿续命。你越倒霉，它就越强。”
“那谁倒霉？”
“很快就会知道。”她环顾四周，“阿阴，你说有动静，是在哪儿？”
阿阴飘向东南角的墙边，指向一块塌陷的地砖：“下面有路，通到地窖。有人在里面，心跳很弱。”
沈无惑走过去，踢开碎石，露出一个被木板掩盖的入口。木板上压着水泥块，显然是被人刻意封死的。
她用力掀开，一股潮湿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台阶向下延伸，黑暗不见底。
“我先下去。”她说。
“等等！”阿星一把拉住她的袖子，“万一下面是陷阱？”
“当然是陷阱。”她回头看他一眼，“可人都被关在里面了，你还指望我先报警？”
说完，她迈步而下。
阿星咬牙跟上，嘴里嘀咕：“每次都是这样，明知道是坑还得跳……”
地窖不高，必须低头才能站直。四壁是水泥墙，角落堆着空油桶，墙上挂着铁链，早已锈迹斑斑。
最里面的墙角，一个人被铁链锁着，头低垂着，满脸是血。
“王麻子？”阿星惊叫出声。
沈无惑上前探查呼吸。还有气，但极其微弱。
她搭上他的脉搏，手指刚触到手腕，王麻子猛然睁眼，一把攥住她的衣领，力气大得吓人。
“沈先生……”他声音沙哑，“厉万疆……用我女儿的生辰……养鬼……他说能镇住财库……我不肯……他就把我关在这……还说……只要我女儿活着一天……我就得待够七天……否则……她会……”
话未说完，他眼神涣散，手一松，昏死过去。
“人晕过去了。”沈无惑松开他，“但他交代的已经够多了。”
阿星站在一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王八蛋！拿别人孩子当祭品？他算什么东西！”
“算个怕穷的疯子。”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头顶的铁链，“他已经动手了。这些棺材是用来转移阴气的，要把王麻子女儿的阳气抽出来，灌进死人身上。”
“那怎么办？拆了棺材？”
“不行。”她摇头，“现在开棺，等于放出生煞，整条街都会遭殃。必须先毁掉地窖里的阵眼。”
正说着，罗盘突然剧烈震动。
她拿出来一看，指针狂转不止，最终指向院中第三口棺材。
“不好。”她低声说道，“它们感应到活人气息了，开始反哺。”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异响。
是铁链在动。
不是风吹，也不是老鼠碰触。
是有人——或者某种东西——正在一节节拉动铁链。
沈无惑抬头望去，只见横梁上的铁链缓缓滑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收紧。
“阿星，护住王麻子。”她迅速掏出朱砂笔，在地上画了个圈，“带他进去，别出来。”
“那你呢？”
“我去看看是谁在上面玩绳子。”她说完，将铜钱串缠在手腕上。
阿星还想开口，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她走向楼梯口，脚步轻盈，却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就在她踏上第一级台阶时，院中的第三口棺材，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呀”。
棺盖，正被缓缓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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