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巷子里还积着水。
沈无惑把手机放进唐装口袋,屏幕上的录音界面依然亮着。她没有关掉,径直往前走。阿星跟在后面,裤脚湿漉漉的,走路一瘸一拐。
“师父,你刚才说‘这些都是真的’……”他喘了口气,“是不是太狠了?”
“不狠。”她头也不回,“他们说我骗人,我就把证据拿出来,这很正常。”
“可要是直播,万一没人信呢?”
“那就开发布会。”她说,“明天上午十点,命馆门口。你去把相机充好电,照片打印出来,符文贴墙上。再搬两张椅子,别让记者坐地上。”
阿星一愣:“你要请记者?”
“不是请。”她看了他一眼,“是通知他们。”
两人回到命馆时,天已大亮。门上的红纸歪了,香炉里进了雨水。阿星赶紧进去擦桌子,翻出相册和本子,开始整理昨晚拍的照片。
沈无惑坐在柜台后,打开电脑,将录音文件导出,又挑了几张清晰的照片——红布阵、地缝里的符、吴风水拿着铜牌的模样,全都存进U盘。
“对了。”她抬头问,“你有三脚架吗?”
“有!上次拍驱邪用的那个。”
“架在门口,对着招牌。我要让大家看清,沈先生不说假话。”
阿星点头,跑去翻箱子,一边找一边小声嘀咕:“这下钱百通脸要丢光了。”
“不是丢脸。”她敲着键盘,“是完了。他靠风水赚钱这么多年,这次栽在自己的套路里。”
中午,命馆外就有人来了。
几个常来算命的老街坊见阿星搬桌椅,立刻围上来问。阿星只说“明天有大事”,别的什么也不透露。王麻子路过时认出照片里的柱子,马上掏出手机开始直播。
“家人们快看!”他对镜头喊,“这就是害沈先生倒霉的邪阵!我认得这柱子,城东废弃工厂的!”
视频十分钟就火了。
第二天早上,命馆门口已站了好几个记者。有的拿着话筒,有的扛着摄像机,还有人举着自拍杆来回拍摄。
沈无惑九点五十才开门。
她换了一件干净的唐装,头发整齐扎起,眼角的朱砂痣在阳光下格外显眼。阿星站在旁边,抱着投影仪。
“各位。”她站上台阶,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今天我不算命,只讲事实。”
众人安静下来。
她示意阿星打开投影。墙上出现第一张图:红布悬挂,铜钱轻晃。
“这是吴风水布下的‘困运阵’,目的就是让我命馆关门。”她指着画面,“材料用了殡仪馆烧剩的纸灰,掺了动物骨粉,每两小时激活一次,靠人的怨气维持。”
第二张图是地上裂缝中的一张焦黑符纸。
“背面写着‘命格逆冲,灾随主至’。”她放大那部分,“字迹工整,墨色均匀,不是临时写就,而是提前印好的。吴风水只是动手的人。”
记者们纷纷举起相机拍照。
第三张图是吴风水捂着胸口逃跑的画面。沈无惑按下播放键,录音响起:
“钱百通答应给我十万,只要我能困住你三个月!”
全场哗然。
一名女记者举手:“沈先生,您有没有证据证明是钱百通指使的?”
“没有书面合同。”她说,“但他前年买通风水师改动他人祖坟,导致对方全家出事,警方有记录;三年前他又用童男童女生辰压财库,被我当场揭穿。这次手法如出一辙,只是更隐蔽。”
她顿了顿:“而且,谁会花十万雇一个落魄风水师,专门对付一个算命的?除非他怕我说出更多。”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另一名记者追问:“那您为什么现在才公开?之前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她冷笑,“我在朋友圈说网上那些是假的,你们信吗?普通人说老板冤枉他,你们当新闻报吗?”
无人作声。
“所以我不解释。”她直视镜头,“我把证据摆出来。真相比嘴皮子有用。”
发布会持续了四十分钟。
结束后,已有三家本地公众号发布长文,标题分别是《沈先生被陷害全过程》《十万买凶困命馆?起底钱百通阴阳生意》。短视频平台也迅速刷屏,#沈先生赢了#冲上热搜前十。
王麻子拎着一筐活鱼来了。
他把鱼放在门口,大声说道:“沈先生!昨儿我家摊位死鱼浮水,今早全活了!邪气散了!”
众人笑着鼓掌。
有人当场拿出手机预约算命。阿星打开系统一看,排号已到87号,最晚约到了三天后。
“师父!”他声音发颤,“我们回来了!”
沈无惑没有笑。她站在门槛上,望着越来越多的人,手轻轻抚过胸前的八卦纹。
“不是我回来了。”她说,“是有人怕了。”
中午过后,消息陆续传来。
钱百通的两家茶楼因涉嫌非法集资被举报,正在调查;他常去的私人会所也被查封,听说里面发现了违规供奉的牌位。吴风水不见了踪影,有人在火车站看到他背着包往南逃。
命馆电话响个不停。
阿星接了二十多个,全是老客户打来道歉的。有人说不该轻信谣言,有人主动表示愿意作证。还有一位老太太哭着说,她孙子高考前曾找沈先生看过方位,最后真考上了重点大学。
“师父。”阿星挂掉电话,“要不要多放些预约号?”
“不急。”她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张新递来的单子,“先处理这些。”
外面阳光炽烈。
排队的人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巷子拐角。有人带了香烛,有人提了水果,放在门槛外当作谢礼。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挤进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沈先生。”他声音紧绷,“我……我最近总做噩梦,梦见有人站在我床边。我看了监控,什么都没有。但我妈说,家里老宅十年前埋过一个孩子,是不是……”
他没说完。
沈无惑抬眼看了他一下,伸手接过那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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