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的清晨,是被秦淮河上的水汽与沿街早点摊子的烟火气一同唤醒的。
日光熹微,穿过薄雾,为鳞次栉比的青瓦白墙镀上一层浅金。石板路上人影渐稠,吆喝声、谈笑声、车马声交织成一片鲜活的市井喧哗。
云浅月拎着刚出笼的药包,灵活地穿梭在熙攘的人流中。她穿着一身半旧的浅碧色衣裙,身形窈窕,墨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虽无华丽饰物,却自有一股清灵之气。那双点漆般的眸子澄澈明亮,顾盼间,带着医者特有的温和与洞察。
她步履轻快,裙摆拂过微湿的青石板,未沾丝毫泥泞。绕过几个街角,“百草堂”三个古朴大字的匾额便映入眼帘。
“陈掌柜,您要的‘清心散’,三份,都给您包好了。”云浅月步入堂内,将手中温热的药包轻轻放在柜上,声音清亮如玉珠落盘。
掌柜的是个富态的中年人,闻声抬头,见是她,脸上立刻堆起真切的笑容:“是云姑娘啊!哎呀,真是劳烦你了,这么快就制好了!林老他……还没回?”
听到“林老”二字,云浅月清丽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阴霾,但旋即展颜一笑,那笑容如春日破晓,瞬间驱散了些许忧色:“师父他老人家闲云野鹤惯了,许是又被哪处的疑难杂症或是奇花异草绊住了脚,过些时日便回了。”
她这话说得坦然自若,仿佛再正常不过,心中却并非全无挂碍。
师父林老失踪已半月有余。往常他出门采药或云游,多则十天,少则三五日,总会归来。这次却只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信笺,说是去访一位故人,归期未定,让她看好家,勤修功课。字迹潦草,透着些许匆忙,这不像他往日那般从容不迫的作风。
辞别了热情挽留她用饭的陈掌柜,云浅月提着几包新配的药材,回到了城西那处熟悉的院落。
推开略显斑驳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泥土与草药清香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小院不大,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墙角边、屋檐下,甚至特意开辟出的小药圃里,都生长着各式各样的草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只是,这片生机之中,却少了一抹最重要的身影。
云浅月站在院中,目光扫过那空荡荡的藤椅,心中轻轻一叹。她将药材归置好,便如往常一样,开始每日的功课——研磨药粉,整理医案,然后便是修习师父自她幼时便传授的那套看似只能强身健体、却始终无法让她如传说中修仙者那般汇聚灵气、感应天地的无名呼吸法。
她自幼被林老收养,传授医术与这无名功法。林老医术高超,性情淡泊,在这青州城内颇有声望,却从不提她的身世,她也乖巧地从不追问。在这青州城,提起百草堂的云姑娘,街坊邻里无不称赞其医术好,心肠更好,无论贫富登门,皆一视同仁。
唯有在夜深人静,或是像此刻这般独自一人时,云浅月心底那丝对广阔天地、对那飞天遁地、长生久世的修仙世界的向往,才会悄然探出头来。只可惜,她幼时也曾机缘巧合被测过灵根,乃是最为寻常、甚至堪称平庸的四灵根,修仙大宗是绝无可能的。那虚无缥缈的仙途,于她而言,终究是镜花水月。
收拾完手头的活计,云浅月走进师父林老的房间。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书架上堆满了各类医药典籍和泛黄的札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药香。她仔细地擦拭着桌椅书架,仿佛这样就能让师父回来的那天,感到一丝慰藉。
当她整理到床铺时,指尖在枕下触到一个冰凉的、圆溜溜的物体。
云浅月微微一愣,小心地将那东西取了出来。
那是一枚龙眼大小、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石珠。表面粗糙,没有任何花纹雕饰,像是河边随手可以捡到的鹅卵石,只是颜色更深沉些。用一根已经褪色、显得有些陈旧的红绳系着。
“这是……”云浅月将石珠拈在指尖,触手处初时冰凉,随即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内敛的温润。她翻来覆去地查看,并未发现任何特异之处。“师父何时喜欢把玩这个了?”
她心中有些疑惑。林老平日并无盘玩玉器石料的习惯,这石珠看起来也并非什么值钱物件。
云浅月未曾察觉,就在她指尖反复摩挲石珠的瞬间,那珠子内部极深之处,似有混沌之色极淡地、几乎无法感知地流转了一下,旋即隐没,恢复成那副顽石模样。
她只当是师父不知从何处得来、随手放在枕下的小物件,或许有什么纪念意义。想了想,既然师父不在,自己替他保管也好。她便顺手将那石珠挂在了自己白皙的颈间,贴身藏好。石珠贴上肌肤,那股温润之感更清晰了些,莫名地让她因师父失踪而有些浮躁的心绪,平和了几分。
她不知道,这个看似寻常的举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仿佛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在冥冥之中,被悄然触动了。命运的弦,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第一声微不可闻的清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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