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悬在卷轴上方,隔空轻轻拂过,仿佛能感受到兽皮粗糙的质地、墨迹渗透纤维的沧桑、以及其中蕴藏的、跨越时空的秘密。
“不急。”他低语,像在安抚一件有生命的宝物,“再等等。等我把路上的石头都清干净,等我把所有潜在的危险都掐灭在萌芽里……那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打开那扇门。”
他合上盒盖,将乌木盒子重新收回怀中,贴胸放置。仿佛那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他心脏延伸出的一部分。
“通知‘清扫组’。”他转向面具助手,语气恢复公事公办的冰冷,“对楚江王在加州亲属的清理,提前执行。二十四小时内,我要看到结果报告。”
“另外,准备一份加密简报,发给我们在华盛顿的‘朋友们’。内容很简单:近期组织内部进行常规肃清,部分联络渠道可能暂时调整,请勿疑虑。但……附上一份小小的‘提醒清单’,列出他们过去三年里,通过我们渠道进行的、不太符合‘合规要求’的那些交易记录摘要。让他们知道,合作的基础,永远是互相信任……和互相掌握把柄。”
面具助手眼中红光微闪——那是他佩戴的智能目镜在进行数据录入和加密的标志:“明白。简报的威慑力度?”
“七分。”冥王淡淡道,“足够让他们紧张,但又不会狗急跳墙。这个度,你们应该能掌握。”
“是。”
“还有,”冥王最后补充,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让‘观察组’加强对夜枭的监控。他虽然被调离一线,但以他的性格和资源,绝不会真的就此罢手。我要知道他回北京后的一举一动,见过哪些人,说过哪些话,甚至……喝过哪家茶馆的茶。”
“已经部署。”面具助手回答,“北京方面的监控网络在您离开清迈时就已经启动。夜枭现在的位置是西郊‘归巢’医疗区,预计两小时后会前往阎罗的私人住所。需要启动监听吗?”
冥王沉吟片刻,摇头:“阎罗的宅子有顶级反侦察屏障,强攻监听风险太大,容易打草惊蛇。在外围布控即可,重点记录出入人员和车辆信息。另外……”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情绪太短暂,瞬间就被冰冷的理智淹没:“如果夜枭真的去找阎罗……关注他们谈话后的情绪状态。特别是夜枭。我要知道,这个被我亲手从神坛上拉下来的老对手,在失去一切之后……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面具助手沉默地记录。
晨光终于完全铺满海面,将“北极星号”银灰色的船体映照得熠熠生辉。远处,一群海鸥掠过浪尖,发出清越的鸣叫,为这片看似宁静的晨景添上几分生机。
但在这艘船的顶层,在单向玻璃后的观景台内,只有冰冷的指令、精确的计算、以及深不见底的谋划在无声流动。
如同海面之下的暗流,看似平静,却决定着水面之上的一切浮沉。
……
西郊秘密四合院·上午九时十五分
庭院深深。
这是一座藏在西郊山坳里的老式四合院,青砖灰瓦,朱漆大门斑驳,门环是黄铜的狮子头,已经磨得发亮。院墙很高,爬满了枯黄的爬山虎藤蔓,在深秋的晨风里微微颤动。门前两棵老槐树,叶子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桠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像干枯的手臂。
院子里很安静。青石板铺地,缝隙里长着顽强的青苔。正房廊下挂着一对鸟笼,里面养的不是常见的画眉或百灵,而是两只通体漆黑的鹩哥,此刻正安静地立在横杆上,偶尔转动一下脑袋,豆大的眼珠里透着机警。
阎罗穿着藏青色中式对襟褂子,坐在正房堂屋的黄花梨木圈椅里,正在沏茶。
他动作很慢,很稳。紫砂壶是老的,壶身包浆温润,在透过雕花木窗棂的晨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沸水冲入壶中,茶叶舒展,白雾蒸腾,带着龙井特有的豆香和一丝隐约的兰花香,在清冷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他倒了两杯,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对面的空位前。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门外。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稳的“嗒、嗒”声。那脚步声在院子里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观察环境,然后才继续向前,最终停在堂屋门口。
夜枭——或者说,张瀚元——站在门槛外。
他换了身普通的深灰色夹克,里面是浅灰色毛衣,下身是黑色长裤,脚上一双半旧的皮鞋。脸上没有戴任何伪装,银白的头发在晨光里显得有些凌乱,眼角的皱纹深刻如刀刻,眼袋很重,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只是深处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某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东西。
他看着阎罗,阎罗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空气里有种无声的重量在沉淀。
“来了。”阎罗先开口,声音浑厚,带着久居上位者的沉稳,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进来坐吧,茶刚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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