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苍生!”
这一秒里,多重未来在虚空中碰撞:有人看见西荒枯地重新长出庄稼,残魂笑着喝下糖粥;也有人看见寒玉台被残魂泪水浸裂,民心彻底凉透。当时间重新流速,身后已跪倒一片……白发压着青丝,哭声混着喊声,寒玉台的玉屑簌簌往下掉,像天道在掉眼泪。抱着孩子的女修慌忙捂住孩子的嘴,指尖却在发抖,眼眶红得像浸了血,怀里襁褓的边角沾着西荒特有的黄沙,沙粒里还嵌着一粒干硬的玉米籽,那是她从孩子冻僵的手里掰下来的。
人群角落的小仙官脸色发白,偷偷往柱子后面蹭,掌心攥得全是汗,袖扣上“勿欺心”三个字烫得他皮肉发疼。这袖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兽骨磨成的边缘早已被摩挲得光滑,此刻却像根针,扎得他想起当年锁粮窖的场景:
一个小女孩攥着草根哭“娘,我饿”,声音细得像蚊蚋,却钻心刺骨。“都是天帝的意思,与我无关,我只是奉命锁粮窖……”
他碎碎念着,目光却不敢落在那些残魂虚影上——怕看见那个小女孩的脸,怕想起自己当时别过脸去的怯懦。
求道祖彻查!
还我灵脉!
严惩昊天!
喊声撞在寒玉台的铭文上,震得玉屑簌簌往下掉。霞光漫过素仪引动的土灶虚影,那是她从残魂执念里剥出来的光,带着西荒灶台最后一点余温。
青砖被烟火熏得发暗,灶门里的柴火跳得细碎,每一缕火苗都在复刻当年的模样:
老妇往灶膛添枯柴时,手背被火燎出的水泡;孩童扒着灶沿,鼻尖沾着锅灰,眼巴巴等粥滚的馋相。
柴火的暖沁进骨头缝,残魂的虚影从寒玉阴影里走出来,有的踮脚往灶台上望,有的伸出透明的手,像是要去接那口想象中的热粥。
糖粥的香缠在风里,不是浓烈的甜,是淡淡的米香混着微甜,像母亲坐在灶边撒糖时轻声说的“慢点喝,不烫”——那话没说完,就被天兵锁粮窖的马蹄声打断,成了永远悬在残魂心头的叮咛。
风卷着香掠过人群:沾在老修士白发上,让他浑浊的眼亮了亮,想起当年西荒农妇塞给他的热粥;
缠在襁褓上,那被捂住嘴的孩子不哭了,小鼻子抽了抽,像是闻到了久违的暖意;飘到小仙官鼻尖前,他猛地一颤,脑海里炸开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娘,我闻见糖粥香了,是不是神仙送粮来了?”
这香,解不了西荒枯地的苦,化不开寒玉台的凉,却能让残魂记起——这人间本该有烟火:
灶里有柴,锅里有粥,孩子手里有糖,而不是灵脉枯、尸骨寒,连梦都是凉的。
玄天站在原地,鎏金袍袖下的手微微发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碎玉残留的凉意——那是碎妖皇位时嵌进皮肉的玉碴,此刻竟比西荒的寒风更凉。
他的心中思绪万千,那玉碴曾是他权柄的象征,如今却成了警醒的烙印,每一次触碰都在问他:权柄是不是必然会腐蚀初心?
他金瞳里翻涌的暗潮里,藏着千年前的画面:刚化形的小龙鳞甲未齐,昊天穿着银甲,指尖带着暖意轻抚他的头,笑眼明亮:“日后这三界,还要靠你们年轻一辈来守护,莫负苍生。”
玄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定当不负苍生,守护这七界。”
昊天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很好,你有此决心,我便放心了。但记住,权力易使人迷失,切不可被其蒙蔽了双眼。”
玄天郑重地回答:
“我明白,我会时刻保持清醒,不被权力所左右。”
昊天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未来的路还很长,会遇到许多困难和挑战,但只要坚守初心,便能战胜一切。”
玄天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
“我会的,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坚守初心,守护这三界。”
可如今……喉间发紧得像被西荒的沙棘刺卡着,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苦笑。原来所谓的“守护”,不过是把苍生当成垫脚石,把承诺当成哄骗小妖的戏言。他垂眸看着跪倒的人群,金瞳里翻涌的暗潮更沉:当年那句“莫负苍生”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骨血里,所以他敢碎玉弃位;
可此刻看着老修士佝偻的脊背、女修强忍的哭声,掌心的玉碴硌得生疼,却偏要逼着自己站得笔直。这一跪多像求来的怜悯,哪是该有的公义?
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指腹下的玉碴几乎要嵌进肉里,只愿这站着的孤勇,能替残魂撑出半分底气,不让他们的盼,最后只剩一场空。
高台上的李断提着铁笔走近,金属笔身蹭过玉阶的声响格外清晰:
“玄天兄弃妖位以明志,可这一跪的重量,需我们一同接住——你我都清楚,‘莫负苍生’四个字,不是喊出来的,是要把每粒枯地里的种子浇活。
私念能蚀透天道的骨,比混沌戾气更烈,因为它藏在‘正道’的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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