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梁婧的邮件发出后，如同石沉大海，没有立即得到回复。赵磊那边也暂时没了声息。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最是磨人。公司里，连最沉得住气的林爱国，在汇报月度财报时，眼神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就在这种焦灼的等待中，基金筹备组的正式通知，比预想中来得要快一些。
那是一封措辞严谨的官方邮件，同时抄送给了所有参与评审的企业。邮件附件里，是首批拟投项目的公示名单。
“晓哥！出来了！”孙怀圣几乎是撞开门冲进来的，手里挥舞着刚打印出来的名单，胖脸上激动与紧张交织。
核心团队迅速聚集到我的办公室。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名单不长，我们的“山川集团农旅融合标准化推广项目”赫然在列！
“中了！我们中了！”孙怀圣第一个吼了出来，用力拍着大腿。
刘健、陈默等人脸上也瞬间绽放出兴奋的光彩，连一向冷静的柳青，嘴角也微微上扬。苏雨晴紧紧握住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微颤和温热。
然而，当我们看清后面的具体内容时，刚刚腾起的兴奋火焰，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投资金额：人民币5000万元。
投资性质：可转换债权。
特别约定：以上市前新一轮融资估值或上市发行价为依据进行转股。若未能按期达成目标，公司需按约定利率还本付息。公司以其2.5%的股权质押，作为该笔借款的担保。
5000万！不是股权融资，而是债权！虽然附带了未来转股的可能性，但当下，这是实实在在的负债。这意味着，基金方面认可了我们的模式和潜力，愿意提供资金支持，但在估值和风险控制上采取了更保守、也更强势的姿态。他们不想在现阶段直接承担股权投资的高风险，而是用债权加期权的方式，进可攻、退可守。那2.5%的股权质押，更像是一个紧箍咒。
“可转债？还要质押股权？”林爱国扶了扶眼镜，眉头紧锁，“这比直接的股权融资压力更大，我们有固定的还本付息压力，而且资金使用条款非常严格，必须专项用于基金核准的省内三个指定示范县项目，接受联合管理小组的严格监督。”
胜利是真实的，但这胜利带着沉重的镣铐和明确的对赌条款。基金给了我们舞台和部分资金，但也划定了跑道，设定了终点线，跑不到，代价巨大。
“格老子的！这不是把我们套上磨盘拉车嘛！”孙怀圣的不满写在脸上，“钱是借的，活儿要按要求干，干不好还得赔上家当！”
“换个角度看，这也是机会。”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这说明基金认可了我们未来的成长性，否则不会给转股期权。这5000万低息债权，能有效降低我们当前的融资成本。用好这笔钱，在这三个指定县做出超越他们预期的成绩，顺利完成对赌目标，这2.5%的股权不但能收回，我们更能凭借这份成绩单，在B轮融资中获得极高的议价权！”
我看向众人，语气重新变得坚定：“这5000万，是考题，也是杠杆。我们要做的，就是用好这个杠杆，撬动更大的未来。”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张薇的秘书打来的，通知我第二天下午前往基金办公室，详细商讨投资协议的具体条款。
与此同时，另一个消息也悄然而至。
刘爽从慕源发来信息，语气有些凝重：“晓哥，收到风声。永丰集团那边，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也拿到了基金的一个小项目，同样是债权支持，用于他们那个‘清泉’饮料的原材料基地标准化建设，投资额不大，但意义非凡。而且，我听说张永丰最近在省城活动频繁，似乎在积极接触基金理事会的其他成员。”
永丰也入围了！虽然项目不同，投资额可能也无法与我们相比，但这意味着，在基金这个平台上，我们多了一个熟悉的、且绝不可能成为朋友的竞争对手。张薇这一手平衡术，玩得相当精妙。
更让我心头一紧的是沈墨随之发来的加密信息，依旧简短：
“恭喜入门。然门内非坦途，旧敌已同行。梁处乃关键，其所图，非止于碳。青河之‘礼’，可再备一份，此番需‘新意’。”
旧敌指的大概率是永丰。而梁婧……她所图不止于碳汇？那还有什么？沈墨再次提到青河的“礼”，而且要求“新意”，这暗示着什么？
第二天下午，我带着苏雨晴和林爱国，准时出现在基金办公室。接待我们的是基金的一位执行总经理，张薇并未露面。条款谈判细致而艰难，焦点集中在资金使用监管、项目考核指标以及转股触发条件上。我们据理力争，在保持核心运营自主权的前提下，也在监督机制和考核细节上做出了一些必要的让步。
谈判间隙，我在走廊“偶然”遇到了正准备离开的梁婧。
“梁总。”我主动打招呼。
“林总，恭喜。”梁婧停下脚步，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样子，“邮件我看了，想法不错，但还不够深入。等你们忙完这阵子，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聊聊更具体的……可能性。”她特意加重了“可能性”三个字，眼神意味深长。
返回清水县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基金的5000万债权，像一把双刃剑，提供了弹药，也戴上了枷锁。门后的世界，竞争者环伺，规则复杂，盟友与敌人的界限模糊。梁婧代表的省能投，似乎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变量，但她真正的意图尚不明朗。
“接下来，我们得分头行动了。”我对车上的苏雨晴和林爱国说，“爱国，你全力跟进协议最终签署和资金落地，确保这三个示范县项目立刻启动，严格达标，这关系到我们的股权和信誉。雨晴，你和我，要开始重点研究梁婧和省能投，还有沈墨提到的‘新意’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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