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清晨七点,省农业厅大院已经停满了车。
苏雨晴替我整理西装领带,手指微微发抖。我握住她的手:“别紧张,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我不是紧张。”她抬眼,眼眶有些红,“是觉得……咱们走了六年,才走到这个门口。”
孙怀圣从驾驶座回过头,今天他特意穿了件不合身的白衬衫,领带打得歪歪扭扭:“晓哥,雨晴姐,咱们不是来求人的,是来亮剑的。记到起哈!”
车窗外,陆续有其他企业的人下车。大多数是四五十岁的中年老板,腆着啤酒肚,夹着真皮公文包,互相递着名片,说着客套话。偶尔有几张年轻面孔,眼神里带着初生牛犊的锐气。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哟,林总!好久不见,气色不错嘛!”
张永丰。
他今天穿了身藏蓝色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后跟着两个助理,一个抱资料,一个拎着不知装了什么的高级礼盒。
“张总。”我转身,平静点头。
张永丰走近,笑容满面,声音却压得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听说你们拒绝了长风资本?年轻人啊,就是气盛。知道今天坐主席台的是谁吗?周副省长,我老同学的表哥。昨晚我们还一起吃饭呢。”
“那您可得好好汇报。”我也笑,“别辜负了这层关系。”
他笑容一僵,随即恢复如常:“那是自然。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听说你们那个溯源系统,最近出过几次误报?有消费者投诉,扫出来的信息和实际产品对不上?”
我心里一紧。这事发生在半个月前,是系统一次短暂的升级故障,影响不到五十单,我们当天就修复并逐一联系消费者补偿了。他怎么知道?
“小问题,已经解决了。”我面不改色。
“那就好。”张永丰拍拍我的肩,力道不小,“做企业啊,最怕基础不牢。不像我们永丰,二十年的老牌子,稳扎稳打。”
他说完,带着助理扬长而去。
苏雨晴走到我身边,低声说:“他在试探你。”
“也在激怒我。”我看着她,“放心,我稳得住。”
八点半,二楼大会议室。
主席台上摆着九张名牌:周副省长居中,左右是农业厅厅长、分管副厅长,以及省发改委、商务厅、科技厅的相关领导。台下前三排是二十家参评企业,按名牌就座。后面几排是媒体和观察员。
我找到第十七号位置坐下,左边是家做食用菌的企业,右边是做茶叶的。苏雨晴和孙怀圣坐在我身后的旁听席。
九点整,领导入场。
周副省长走在最前面,五十四五岁,身材清瘦,戴副黑框眼镜,走路步幅很大。他没穿西装外套,只穿了件浅蓝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老式机械表。
没有冗长的开场白。他直接坐下,拿起话筒,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沉稳有力:
“各位企业家,各位同事,早上好。今天这个会,我们不搞形式主义。我只要听三样东西:第一,你们企业到底做了什么;第二,你们做成了什么;第三,未来还想做什么。”
他扫视台下,目光锐利:“每人十五分钟,超时我会打断。开始吧。”
汇报按顺序进行。
第一家是做畜牧养殖的,老板显然很紧张,PPT翻得飞快,满嘴都是“在领导关怀下”“在政策指引下”。讲到第五分钟,周副省长抬手:
“停一下。你刚才说年出栏十万头,饲料转化率多少?”
老板愣住:“这个……大概2.8吧。”
“大概?”周副省长皱眉,“你们去年领了七百多万的标准化改造补贴,改造后转化率提升了多少?每头猪的用药成本下降了多少?有数据吗?”
老板额头冒汗,翻找文件,手忙脚乱。
“下一个。”周副省长直接说。
会议室内气氛陡然紧张。
接下来的几家,有准备充分的,拿出厚厚的数据册子;有含糊其辞的,被追问几个问题就露了怯。周副省长的问题个个切中要害:
“你说你的大米卖得贵是因为有机,有机认证机构的权威性怎么证明?”
“你带动了五百户农户,户均增收多少?增收的可持续性怎么保证?”
“你投入两千万搞智能温室,投资回收期多长?技术是自己研发还是引进的?”
轮到我们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会议室里有些疲惫,但周副省长的坐姿依旧笔直。
我起身,走到发言席。没有带U盘,而是将手机连接到投影——这是我们昨晚临时改的方案,用公司官网后台实时调取数据。
“各位领导,我是中南省山川投资集团的林晓。接下来十五分钟,我将用三组数据,汇报我们是谁、做了什么、未来想做什么。”
第一组数据:土地。
大屏幕上,出现一张卫星地图,聚焦清水县。我滑动手指,地图放大到青河项目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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