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敲打着青瓦,溅起细碎的水花,将江南织造府的白墙黛瓦晕染成一幅模糊的水墨。陆景年立在西跨院的月洞门边,指尖捏着一枚通体乌黑的莲子,莲子顶端嵌着一点猩红,像极了人血凝固后的颜色。顾清媛站在他身侧,手里攥着那本从朱莲阁密室里寻来的古籍,书页上的朱砂批注已经被雨水洇开了些许,那些扭曲的字迹,竟像是一条条红色的小蛇,在纸上缓缓蠕动。
方才,他们在朱莲阁后院的莲池底,捞出了一具被油纸层层包裹的骸骨。骸骨的胸口处,插着一支青铜打造的莲簪,簪头的九瓣莲花栩栩如生,每一瓣花瓣的尖端,都淬着和那枚黑莲子上一样的猩红。更令人心惊的是,骸骨的十指骨节处,都刻着一个小小的“朱”字,而那具骸骨的身形,竟与三天前突然失踪的织造府管事朱万山,有着七八分相似。
“青铜莲簪,黑莲淬毒,十指刻朱……这是朱莲门的‘莲刑’。”顾清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翻着古籍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泛白,“古籍里写,朱莲门的叛徒,都会被沉入莲池,以莲簪穿心,黑莲淬骨,让其永世不得超生。可朱万山是朱莲门的嫡系,怎么会……”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打断。
脚步声来自月洞门后的紫藤架下,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带着一股淡淡的莲香。陆景年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反手按住腰间的佩剑,目光如炬地看向那片浓得化不开的藤萝阴影。顾清媛也屏住了呼吸,她将古籍紧紧抱在怀里,指尖触到书页上的一处凸起——那是她方才匆忙间没注意到的,书页夹层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穿着素色襦裙的女子。
女子的脸上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她的手里,提着一盏莲形的灯笼,灯笼的光晕昏黄,将她的身影拉得颀长。她走到陆景年和顾清媛面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陆景年指尖的黑莲子上,声音柔得像雨丝:“陆大人,顾姑娘,这枚莲子,可是从朱万山的骸骨旁寻来的?”
陆景年没有答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女子轻轻一笑,灯笼的光晕在她的眸子里晃动,“重要的是,陆大人可知,朱莲门的‘莲心毒’,为何要以黑莲为引?”
顾清媛眉头紧锁:“莲心毒?古籍里只记载了莲刑,从未提及此毒。”
“因为,莲心毒是朱莲门的秘中之秘,只有历任门主才知晓。”女子的声音陡然压低,她抬手指了指陆景年手里的黑莲子,“这枚莲子,不是毒引,而是解药。解的,是朱莲门的‘蚀骨莲毒’。而中了蚀骨莲毒的人,活不过七日,死后尸骨会化作一池血水,连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陆景年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三天前,朱万山失踪前,曾来找过他。当时朱万山面色蜡黄,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说自己中了毒,求陆景年救他,还说织造府里藏着朱莲门的惊天秘密。可还没等朱万山说出秘密,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迷香迷晕,再醒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朱万山不是叛徒。”女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缓缓抬手,摘掉了脸上的面纱。
面纱落下的那一刻,陆景年和顾清媛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女子的左脸颊上,赫然刻着一个小小的“朱”字,与骸骨十指上的字迹,分毫不差。而她的右脸颊,竟与失踪的朱万山,有着五分相似。
“我叫朱晚晴,是朱万山的亲妹妹,也是朱莲门的现任门主。”朱晚晴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悲凉,她指了指莲池的方向,“那具骸骨,不是朱万山。真正的朱万山,还活着。只是他中的蚀骨莲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最多只能再活三日。”
顾清媛猛地想起什么,她急忙翻开古籍的夹层,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她小心翼翼地将夹层撕开,里面掉出一枚小小的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一朵盛开的朱莲,莲心处,刻着一个“景”字。
陆景年看着那枚令牌,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景”字,和他父亲临终前留在砚台底下的那个字,一模一样。
“二十年前,陆大人的父亲陆振庭,曾与朱莲门有过盟约。”朱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盟约的内容,是共同守护织造府里的一件东西。可后来,陆振庭突然反悔,还血洗了朱莲门的半个门派。从此,朱莲门与陆家,便成了死敌。”
“血洗门派?”陆景年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的父亲一生清正廉明,怎么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朱晚晴轻笑一声,笑容里带着浓浓的嘲讽,“那陆大人可知,你父亲临终前,为何要将那枚刻着‘景’字的令牌,藏在砚台底下?为何要让你查朱莲秘案?因为,他要你查清当年的真相——他不是反悔,而是发现,那件他们共同守护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宝物,而是一个……会吞噬人命的怪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