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郑克,则像一只猎犬,迅速检查周围的树木、岩石的接缝处,用匕首轻轻刮擦岩壁,甚至趴下查看地面的痕迹。“没有切割拼接痕迹,没有隐藏的支撑结构,岩石风化纹路连贯自然……这怎么可能?” 他脸上最初的怀疑,逐渐被一种遇到难题般的专注取代。
方敏导演则更关注“感觉”。她让摄影师记录风吹过不同高度树叶的声音层次,记录溪水流过不同形状石头发出的音调变化,记录一只甲虫爬过落叶的轨迹和速度。“没有循环的背景音乐,没有人工混响……这里的‘寂静’,是充满细节和层次的、真正的野外寂静。”她在镜头前低声说道。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专业设备的舞台。顾院士在不同地点采集岩石和土壤样本,进行现场简易的酸碱测试和成分比对,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奇怪……这片区域的岩石成分,与我们对苍云山脉主体岩层的认知有显着差异……更像是来自完全不同的地质构造单元,甚至……不同的地质年代?” 这个发现让他既困惑又兴奋。
郑克尝试用最原始的燧石打火,用发现的干燥菌类做火绒,一次成功。他辨识并尝试了几种可食植物,口感、性状都与他在世界其他荒野的经验吻合,但具体的植物种类组合,却又让他感到陌生。“这里的生存逻辑是通的,但‘素材库’……我没见过。”
夜晚降临,真正的考验来了。顾院士用携带的小型望远镜观察星空。看了一会儿,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仪器记录,脸上的困惑达到了顶点:“星座的大体轮廓在,但几颗关键亮星的相对位置……有极其细微的偏移。要么是我们的星图表该更新了,要么……我们此刻不在地球上任何一个已知的对应经纬度。可是,重力加速度、大气成分(他用了便携检测仪)、温度湿度……又完全适宜人类生存。这……这怎么解释?”
郑克在夜间布置的简易绳套陷阱,成功捕获了一只类似鼬科的小型哺乳动物。那动物在陷阱中疯狂挣扎、嘶叫,应激反应极其真实。郑克检查后当场放生,对着镜头摇了摇头:“活体,野性十足,绝非机械道具,也看不出任何训练迹象。”
方敏的镜头,则忠实记录下了三位专家在篝火旁(他们自己生的火)的夜话。对话从最初的质疑、挑刺,逐渐变为惊讶、困惑,再到后来,变成了一种面对超越认知的宏大存在时的、略带兴奋的敬畏。顾院士甚至开了个玩笑:“我现在有点怀疑,是不是你们偷偷把我送到了火星的某个生态穹顶里?”
二十四小时验证结束,当三位专家带着满身疲惫、更满心震撼重新出现在发布会现场时,所有的镜头和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顾青山院士第一个发言,声音不大,但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也传到数百万观众耳中:“我,顾青山,以我五十年的地质学与生态学研究生涯的信誉保证,我们过去二十四小时所身处的那片环境,不是任何已知技术手段可以建造或模拟出来的人工环境。”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我无法用现有的科学理论,完美解释它的地理位置和具体成因。这超出我的专业范畴。但我可以肯定地说,那里展示的生态系统,是完整的、真实的、自洽的。如果双界时空宣称那是特效或实景搭建——那么,他们的技术已经不仅仅是‘模拟自然’,而是达到了‘创造自然’的程度。而以我对当前人类科技水平的了解,我认为这……不可能。”
郑克的发言更直接:“我去,就是想找茬的。我用尽了我所知道的、所有检验人工伪装的野外方法。结果是:一无所获。那里的生存挑战是百分之百真实的。我甚至认为,对于节目中大部分非专业选手来说,那里的某些环境,可能真实和危险得有些‘超标’了。元总,你们对选手安全的把控,比我之前想象的要严格得多。”
方敏导演的总结则带着哲学意味:“作为一名记录‘真实’的人,我最擅长也最警惕的,就是‘表演’和‘伪装’。但在那里,我失去了所有判断‘真实’与否的参照系。因为当你身处于一个自身逻辑完全自洽、细节丰富到无限、并且对你的存在毫无‘表演’意图的系统内部时,‘真实’本身就成了唯一的答案。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元总,”她看向台上的元怜云,“你们到底是如何……找到,或者说,建造了这样一个地方?”
聚光灯打在元怜云身上。她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表情平静而坦诚。
“首先,再次衷心感谢三位老师以最严谨、最挑剔的态度完成了这次验证。你们的结论,是对我们项目最大的肯定。”
“关于此地的具体成因和位置,很抱歉,这涉及到我们公司的核心商业机密,以及一些尚未完全公开、仍处于严格保密阶段的前沿探索技术,请恕我无法在此详细说明。”
“但我可以代表双界时空,向所有观众郑重承诺:在《古今求生》以及未来我们推出的所有相关项目中,每一位选手所面临的自然环境挑战、需要克服的困难、可能遭遇的风险——都是真实的。我们提供的,不是一个精心编排的剧本舞台,而是一个经过严格评估和控制的、‘安全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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