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肺像被滚烫的砂纸摩擦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的痛楚。露薇伏在他背上,轻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她的呼吸微弱,发梢那刺目的灰白色已经从鬓角蔓延至耳际,如同被死亡提前侵染的霜痕。树翁最后的呐喊——“代价!永恒之泉的代价!”——还在他耳边轰鸣,混合着身后密林中蚀骨黑瘴如亿万毒虫嘶鸣的恐怖声响。
“坚持住,露薇…快到了…”林夏的声音嘶哑,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他死死盯着前方那片从巨大水晶般植物根须缝隙中透出的、柔和却异常清冷的光晕。那是树翁用生命为他们开辟的生路尽头。
冲破最后一层交织的、散发着腐朽甜香的藤蔓屏障,眼前的景象让林夏猛地顿住脚步,几乎窒息。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边缘。空间的穹顶并非岩石,而是无数缓慢脉动、流淌着银色微光的巨大树根,它们盘根错节,编织成一个倒扣的碗状天幕。空间的中心,矗立着一棵无法形容的“树”。它没有枝叶,主干如同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却又呈现出液态般的流动感。这水晶之树的根系深深扎入下方一片寂静、深不见底的幽暗水潭——或者说,那更像是一片凝固的、吸纳了所有光线的深空。
最诡异的是水晶树的“树心”位置。那里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光。它时而凝聚成一个蜷缩的、看不清面容的孩童轮廓,时而又散开成流淌的星河,时而又化作千万片破碎的冰晶。一种浩瀚、冰冷、非人的气息从中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空间,连空气都仿佛被冻住了。
“那就是…永恒之泉的守护者?泉灵?”林夏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敬畏和一丝本能的恐惧。这景象与他想象中充满生机、温暖治愈的“永恒之泉”圣地截然不同。
露薇在他背上艰难地抬起了头。她的银眸在看到那水晶树和树心光团的瞬间,猛地收缩,仿佛被无形的针刺痛。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无法言喻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一分死灰。
“不…不是这里…”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深深的失望和一丝绝望,“它…死了…或者说…睡着了?被污染了?”
就在这时,那水晶树心变幻的光团骤然停止了流动。所有破碎的冰晶、流淌的星河瞬间向内坍缩、凝聚,最终稳定成一个模糊的、发光的孩童轮廓。没有五官,只有纯粹光构成的轮廓。它缓缓地“转向”林夏和露薇的方向。
一个声音直接在两人的脑海中响起。这声音无法分辨性别,如同冰粒落入玉盘,清脆、悦耳,却带着一种洞穿骨髓的漠然。
“闯入者。”
声音平静无波,没有丝毫疑问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
林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强压下转身逃离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尊贵的泉灵…我们是来寻求永恒之泉的帮助!我的村庄被瘟疫肆虐,我的朋友…”他侧头看了一眼露薇,“她需要恢复力量,解除诅咒!树翁指引我们来到这里!”
“树翁…”泉灵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涟漪,“那个固执的守碑者?他碎裂了。他本可以再坚持千年,以自身为碑,镇守那个污秽的源头。为了你们。”
冰冷的陈述像一记重锤砸在林夏心上。树翁的牺牲,在这泉灵口中,似乎成了一种愚蠢的浪费。露薇的身体在林夏背上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选择了牺牲,为了让我们有机会来到这里!”林夏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愤怒,“我们需要永恒之泉的力量!净化瘟疫,治愈她!”他指向露薇。
泉灵的光影轮廓微微摇曳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审视露薇。那无形的目光让露薇感到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寒意,仿佛灵魂都被冻结了。
“花仙妖的遗族。” 泉灵的声音依旧漠然,“月光花海最后的皇血。你身上的契约…是枷锁,也是诅咒的源头。”
露薇猛地一震,银眸死死盯住泉灵的光影:“你…你知道契约?知道它的来源?它到底是什么?”她体内的力量因为虚弱和激动再次紊乱,肩胛处隐隐作痛的地方,那透明的花刺似乎又生长了一丝,刺破了林夏破旧的衣衫,渗出一点微不可察的银光。
泉灵没有直接回答露薇的问题,它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林夏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曾经被噬灵兽洞穿、后被露薇用花瓣治愈的左肩位置。
“净化的潜能?有趣。” 泉灵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兴趣”的波动,但转瞬即逝,“一个被黯晶深度污染的人类,竟然能容纳花仙妖的本源治愈之力而不立刻崩解。你体内的平衡…很脆弱,也很危险。”
林夏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肩。那里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能看到皮下有极其细微的银色脉络在隐隐流动,与周围的肤色形成诡异的反差。这就是露薇治愈他的代价?平衡?脆弱?危险?这些词让他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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