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桥的内部并非直线,而是如同某种巨兽的肠道般蜿蜒曲折。通道两侧的骨壁上,偶尔能看到嵌入其中的、形态诡异的物品:一只不断渗出黑血的玻璃眼珠;一个还在微微搏动的、布满缝合线的心脏;甚至是一截被金属支架固定、仍在扭动挣扎的触手…这些都是“商品”,或是交易的抵押品,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幽蓝磷火的尽头,终于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简陋的摊位。一张不知由何种生物皮革铺就的矮桌,上面散乱地放着些奇形怪状的瓶罐、矿石和卷轴。摊主——那位神秘的妖商,依旧裹在那件宽大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这一次,林夏看得更清楚了。那双眼睛,不再是初遇时的浑浊或商人特有的精明。那是一种仿佛历经了无尽岁月的沧桑与漠然,如同宇宙深空般冰冷而遥远。更令人心悸的是,妖商左眼的瞳孔深处,不再是简单的靛蓝色纹路,而是无数细小的、如同精密齿轮般旋转咬合的银色星轨!它们缓缓转动,散发着微弱的、非自然的冷光。
露薇的脚步停在了摊位前几米处,灰白的发丝无风自动,她死死盯着妖商那双眼睛,身体微微绷紧。
妖商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林夏右臂的月光黯晶莲,扫过他脖颈上蔓延的银色妖化脉络,最后,长久地停留在露薇那灰白如霜的发丝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月痕的末裔…”妖商的声音响起,沙哑、干涩,像是两块锈蚀的金属在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灵魂深处,“还有…被污染的希望种子。”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林夏身上,“契约的承载者,文明与自然碰撞的…怪胎。”
林夏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这个妖商,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了解一切。
“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露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打破了沉寂,“打开‘机械灵泉’的通道!阻止黯晶潮汐彻底污染灵脉!”
妖商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如同漏气风箱般的笑声。“阻止?不,孩子,没有阻止,只有选择。选择一种污染取代另一种,选择一种毁灭延续另一种存在。”他那嵌着星轨的左眼,光芒微微闪烁,“永恒的代价,你们…付得起吗?”
“代价是什么?”林夏沉声问道,右臂的晶莲仿佛感应到紧张的气氛,不安地脉动了一下。
妖商缓缓抬起一只枯槁的手,指向露薇。“她残余的‘月痕’本源,她仅存的生命之火。”接着,指向林夏,“你体内,那来自初代灵研会创始者的血脉烙印,以及…你们之间那份扭曲契约所承载的全部因果、痛苦与希望。”
露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你要我们的命?”林夏握紧了拳头,契约烙印在胸口灼烧。
“命?”妖商微微歪头,星轨之眼转动,“不,我要的是‘存在’的凭证。你们的生命、血脉、契约…这些纠缠在一起的力量,才是开启那道‘门’的钥匙。献祭它,将你们的‘存在’作为柴薪,点燃通往新规则的火焰。或者…”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继续在这场注定毁灭的旧梦中等死,看着一切归于永恒的黑暗。”
骸骨桥的深处,死寂无声。只有幽蓝的磷火在妖商星轨般的左眼中跳跃、燃烧。露薇灰白的发丝在磷火映照下,如同垂死的月光。
“献祭…存在?”林夏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妖商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凿子,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不仅仅是生命,而是血脉的烙印、契约的因果、乃至他们作为独立个体的一切?这比单纯的死亡更令人窒息。
露薇的脸色在幽蓝磷火下显得更加灰败,但她的眼神却异常锐利,直视着妖商那双非人的星轨之眼。“鬼市之主,”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的冰冷,“或者说…初代花仙妖王陛下?剥离了力量,躲藏在时间的夹缝里,以交易和旁观为乐,如今却要用我们的绝望作为你最后一场盛大演出的门票?”
妖商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双星轨之眼的光芒骤然炽盛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为冰冷的旋转。他没有否认露薇的称呼,只是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哼,如同古老岩石的摩擦。“旁观?不,孩子。我是在记录。记录文明的兴衰,记录种族的挣扎,记录所有徒劳的努力最终指向的同一个终点——熵寂。你们的痛苦、你们的挣扎、你们的希望与绝望,不过是这无尽循环中微不足道的涟漪。而我,是那个见证循环本身的存在。”他枯槁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献祭‘存在’,是打破你们这个小循环的唯一方式,开启一个…或许不同,但至少是新的可能性。用你们的终结,为混乱的‘现在’注入一丝秩序的‘未来’。”
“未来的可能性?”林夏感到右臂的晶莲在疯狂鼓动,契约烙印灼热得几乎要烙穿他的胸膛。他看着露薇灰白的侧脸,看着她为守护那片花种而几乎燃尽的生命之火,脑海中闪过白鸦日记中关于“机械灵泉”的疯狂构想——那是以初代灵研会技术为骨、以花仙妖本源灵力为血、强行融合而成的扭曲造物!他真的能接受这样的“未来”吗?他猛地抬头,眼中带着血丝,“就算打开那所谓的‘机械灵泉’,代价如此惨重,你又能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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