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低语者在林夏的意识边缘蠕动着,像是附骨之疽,又像是某种来自宇宙洪荒的背景噪音,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他的意志防线。他紧握着右臂上那株已与血肉神经彻底交融的“月光黯晶莲”,冰冷与温暖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交替传来,勉强维系着他精神的锚点。晶莲的根须深植于他曾被噬灵兽贯穿又经露薇花瓣融合的肩胛,如今已蔓延至半个胸膛,幽蓝与银白交织的光纹在皮肤下静静流淌,如同一条条微缩的星河。
“就在前面了。”艾薇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灵体自从在星髓深处得到暂时稳固后,便与林夏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生状态,时而寄宿于晶莲之中,时而像现在这样,以一道模糊的银色光晕悬浮在他身侧。“低语……变得更强了。它们也在渴望那里的东西。”
林夏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了一口稀薄而充满金属尘埃的空气。他们此刻正身处一颗死寂行星的核心地带,一条由某种生物荧光菌类照亮的巨大甬道尽头。根据星灵族破碎的碑文和艾薇凭借血脉感应拼凑出的线索,这里曾是远古“星灵”一族举行神圣仪式、觐见他们“神只”的最终圣地——星灵王座墟。
甬道的墙壁不再是粗糙的岩层,而是变成了光滑如镜、漆黑如墨的材质,上面镶嵌着无数细小的晶体,如同凝固的星辰。林夏的脚步落在同样材质的地面上,发出空洞而悠长的回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鼓点上。低语声在这里变得具体起来,不再是毫无意义的嘶鸣,而是化作了断断续续的画面和情感碎片,冲击着他的感官:
——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在星光下摇曳,与露薇的月光花海相似,却更加恢弘、古老,每一朵花都像是一个微缩的星系。
——巨大的阴影从天外降临,不是实体,更像是一种概念的污染,所过之处,绚烂的花海迅速枯萎、异化,绽放出扭曲的、类似黯晶的尖锐结构。
——绝望的悲鸣,不仅仅是星灵族,似乎还包括了花海本身,一种星球级别的生命在遭受侵蚀时发出的痛苦涟漪。
——最后,是决绝的寂静。一道无法形容其庞大的意志,为了阻止污染的扩散,选择了自我封存,将整个文明连同那片被污染的花海一同葬入了星球的最深处。
“看到了吗?”艾薇的光晕波动着,“那些花……是我们的起源。花仙妖,或许并非这个星球的原生种族。我们……是星灵族凋零后,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种子’。”
林夏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猜测太过惊人,几乎颠覆了他对露薇、对花仙妖一族的所有认知。如果花仙妖源自天外,那么她们与这个星球自然灵脉的深厚联系又是什么?黯晶的本质,难道也是那场远古星际灾难的遗留物?
就在这时,甬道到了尽头。
眼前的景象让林夏和艾薇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广阔的球形空间,仿佛整个行星的内部都被掏空了。空间的“天空”和“地面”都是由那种漆黑的镜面材质构成,倒映着彼此,形成一种无限延伸的错觉。而在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座巨大的、由无数枯萎的、却依旧散发着微弱星光的巨型植物根茎纠缠而成的“王座”。王座的规模超乎想象,与其说是座位,不如说是一座小山,那些粗壮的、已经石化却依然保留着植物纹理的根茎,以一种充满悲怆美感的方式盘绕、虬结,最终托起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区域。
王座本身,就是一棵死去不知多少万年的、星球级别的巨树残骸。
更令人心悸的是,王座的周围,漂浮着无数具晶莹剔透的“躯壳”。它们保持着各种姿势,有的像是在祈祷,有的像是在挣扎,有的则安静地蜷缩着。它们没有具体的五官,轮廓更像是能量体凝结而成,但此刻都已彻底凝固,如同被封存在琥珀中的昆虫,无声地诉说着末日降临那一刻的凝固瞬间。这些,就是星灵族的遗骸。
“王座墟……”艾薇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敬畏与哀伤,“他们……在这里迎来了终结。”
低语声在这里达到了顶峰,不再是混乱的杂音,而是凝聚成了一种清晰的、充满诱惑又饱含警告的意念:
“*……钥匙……归位……*”
“*……错误……必须被修正……*”
“*……释放……还是……永恒禁锢……*”
“*……园丁……在注视……*”
林夏感到右臂的晶莲一阵灼痛,幽蓝的光芒不受控制地亮起,与王座深处某个东西产生了共鸣。他顺着感应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在王座那平坦区域的中央,并非空无一物。那里斜插着一件东西。
那东西约一人高,外形不规则,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的深灰色。它像是一截断裂的矛尖,又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粗粝水晶,表面布满了仿佛天然形成的、却又蕴含着某种无法理解规律的复杂纹路。从它插入王座的位置,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隐隐透出与黯晶同源、却更加深邃古老的幽暗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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