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林夏的意识传递出坚定的波动,“带我去看她最初的恐惧。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周围的迷雾开始变化。不再是灵研会总部的冰冷科技感,而是变得……更加原始,更加充满泥土和植物的气息,但也更加不安。光线黯淡下来,仿佛黄昏提前降临。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熟悉的景象中——青苔村的边缘,但又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村庄。这里的房屋更加低矮破旧,村口的古树似乎也更年轻茂盛一些。时间是……几十年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恐慌。不是灵研会那种压抑的、冰冷的恐惧,而是一种更直接、更原始的,对饥饿、疾病和不可知自然力量的恐惧。村民们的脸上带着菜色,眼神麻木而警惕,偶尔传来的咳嗽声空洞而令人心悸。这是林玉茹的童年时代,一个资源匮乏、瘟疫时而光顾的艰难岁月。
林夏跟随着一股微弱却极其尖锐的恐惧感,走向村尾一间最破旧的茅草屋。那是童年林玉茹的家。
他穿过了虚掩的柴门,如同幽灵般进入屋内。昏暗的光线下,景象让他心头一紧。一个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的中年妇人(林玉茹的母亲)躺在铺着干草的土炕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嘴角渗出血丝。炕边,跪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是童年的林玉茹。她的小手紧紧攥着母亲冰凉的手,大眼睛里充满了远超年龄的恐惧和绝望。
“娘……娘你喝点水……”小玉茹的声音带着哭腔,端着一个破口的陶碗,试图喂给母亲,但水大部分都顺着妇人的嘴角流了下来。
妇人艰难地睁开眼,浑浊的目光看向女儿,充满了不舍与担忧。“玉茹……以后……要靠你自己了……”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别……别像娘一样……要活下去……无论如何……”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村里的长老带着几个手持棍棒的男人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混合了恐惧和残忍的神情。
“瘟病越来越重了!就是她们家传出来的!”一个男人指着炕上的妇人,厉声说道,“必须把她们赶出去!烧了这屋子!不然全村都得死!”
“不行!我娘没死!她还有救!”小玉茹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张开双臂挡在母亲炕前,瘦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但她的力量太过微弱,轻易就被一个男人粗暴地推开,重重摔在地上。
林夏能清晰地感受到小玉茹那一刻的恐惧:对母亲即将死去的恐惧,对自身弱小无助的恐惧,对外界恶意和抛弃的恐惧。这些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幼小的心灵。她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用草席粗暴地卷起还在微微抽搐的母亲,看着他们开始泼洒刺鼻的火油,看着那代表着“家”的破旧茅屋即将被火焰吞噬。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烧!娘——!”小玉茹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但没有人理会她。火焰升腾而起,吞噬了房屋,也吞噬了她母亲最后的生机。她被强行拖离了火场,扔在村外的荒野中。黑夜降临,寒风刺骨,她蜷缩在一棵树下,又冷又饿,耳边回荡着母亲的临终遗言和村民的驱赶咒骂,眼中倒映着家园燃烧的冲天火光。
核心恐惧的凝结:在这一刻,林夏感受到了祖母最原始、最核心的恐惧成型了——对无序、对弱小、对在灾难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对被群体抛弃的极致恐惧。这份恐惧告诉她,善良和哀求换不来生存,弱小就意味着失去一切。要想活下去,要想不失去,就必须变得强大,必须掌握力量,必须建立秩序——哪怕这秩序是冷酷的、排他的。
这段记忆碎片逐渐模糊,但那股冰冷的、绝望的恐惧感却深深烙印在了林夏的意识里。他终于明白,后来灵研会的一切,那种为了所谓“大局”可以牺牲少数、那种对自然力量充满控制欲的偏执,其种子早已在几十年前这个寒冷的夜晚,在一个失去一切的小女孩心中种下。
场景再次转换。这一次,是年轻的林玉茹,凭借着自己的聪慧和一股狠劲,已经进入了早期灵研会的前身——一个研究自然异象和古代遗迹的学者组织。她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一切知识,尤其是关于那些传说中拥有强大力量、近乎永生的存在——花仙妖。
林夏跟随着她,进入了一个秘密的档案室。林玉茹正在烛光下,虔诚而狂热地翻阅着一本古老的、用花仙妖文字写成的典籍。典籍上描绘着月光花海的壮丽,永恒之泉的神奇,以及花仙妖们近乎神迹的能力。但林玉茹的目光,却长久地停留在其中一页关于“上古灾劫”的记载上。那上面用模糊的图示和文字描述,在遥远的过去,曾因为自然灵力的失衡,爆发过席卷天地的灾难,山河变色,万物凋零。
恐惧的转化与投射:林夏感受到,祖母对花仙妖的态度是复杂的。她羡慕乃至嫉妒她们的力量和长寿,但更深层的,是一种恐惧——她恐惧于这种强大的、不受人类控制的力量本身。那本典籍中的“上古灾劫”记载,与她童年经历的“瘟疫”和“火灾”重叠了。她开始将自然力量(包括花仙妖)也视为一种潜在的、可能随时爆发的“灾难源”。将这种力量掌控在手中,不仅是为了获得力量,更是为了“消除”一个巨大的、不可控的威胁。她的恐惧,从对人类社会的无序,延伸到了对整个自然力量的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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