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县中学生冬季长跑比赛的日子到了。
比赛场地设在县城东郊的河堤路——一条三公里长的土路,一边是已经开始结冰的河面,一边是收割后裸露的田野。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空气里带着河水特有的腥湿气。
林晚站在起跑线上,穿着最单薄的旧校服——这是她唯一一套能跑起来的衣服。冻得发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睛亮得惊人。
周围挤满了参赛的学生和各校老师。县一中的队伍在最前面,郑国栋正在做最后的叮嘱:“记住节奏,保持呼吸,最后五百米再冲刺。”
“林晚,”他特意走到她面前,“你第一次跑三千米,别逞强。完赛就是胜利。”
林晚点点头:“我明白,老师。”
她确实明白。在空间里,她已经把这条路模拟跑了上百遍。知道哪个弯道有坑,知道哪段路风大,知道最后五百米那个上坡有多磨人。
但模拟终究是模拟。现实中的寒风、冻土、以及周围几十个竞争对手带来的压迫感,是空间里感受不到的。
“各就位——”裁判举起发令枪。
林晚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鼻腔。她调整了一下鞋带——鞋是王秀英纳的千层底,虽然旧,但合脚。
“预备——”
枪响。
三十多个身影如离弦之箭冲出去。
林晚没抢第一。她按自己的节奏,跑在队伍中段。脚步沉稳,呼吸均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但她心里很静,像在空间里独自奔跑一样。
前五百米是平路。她保持匀速,超过了几个人。
一千米处,开始有人掉队。一个穿红色运动服的女生捂着肚子慢下来,林晚从她身边跑过时,听见她粗重的喘息。
一千五百米,进入第一个弯道。路面有碎石,她小心避开。这时她排到第十二名。前面的陈志远回头看了她一眼,冲她竖了下大拇指。
两千米,最艰难的一段。体力开始下降,腿像灌了铅。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林晚咬紧牙关,脑子里反复念着郑老师教的节奏口诀:两步一吸,两步一呼。
她想起前世在田里割麦子,也是这样的累。太阳毒辣,麦芒扎人,她弯着腰割了一整天,手上全是血泡。晚上回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现在,她是在跑向完全不同的未来。
“林晚!加油!”路边突然传来喊声。
是赵雪梅,带着几个三班的女生,站在寒风中举着自制的纸牌子,上面用红墨水歪歪扭扭写着“三班必胜”。
林晚朝她们点点头,脚下加快了半分。
两千五百米,最后的上坡。
这是最考验意志的一段。坡不算陡,但在体力耗尽的时候,每一步都像在爬刀山。前面又有人慢下来,林晚一一超过。
第八名。
第七名。
第六名。
坡顶就在眼前。林晚看见了终点线——一条拉在路中间的红布条,几个老师在后面拿着秒表。
最后三百米。
她开始冲刺。
身体已经快到极限,肺像要炸开,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冲过去,冲过去就能拿奖,就能给家里添支钢笔,就能证明自己行。
耳边风声呼啸,视线开始模糊。但她看见了陈志远——他跑在第三,正在努力追赶前面的两个人。
还有两个女生在她前面,距离不远。
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加速。
超过一个。
超过第二个。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她听见裁判喊:“第五名!县一中林晚,13分48秒!”
腿一软,她向前扑去。
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
是陈志远,他刚跑完,脸色苍白,但还撑着:“慢点走,别停。”
林晚借着他的力,踉跄着走了几步。冰冷的空气重新灌进肺里,带着刺痛,但也带来了清醒。
她抬起头,看见郑老师朝她走过来,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不错。”他说,“第一次跑三千米,这个成绩很不错。”
林晚想说话,但嗓子哑得发不出声,只能用力点头。
赵雪梅和几个女生围过来,七手八脚地给她披上外套,递来水壶。
“林晚你太厉害了!”
“第五名啊!咱们班就你和陈志远进了前六!”
林晚小口喝着水,温水润过干裂的喉咙。她看向终点线那边,工作人员正在统计成绩。
前三名有奖状和奖品。第四到第六名,只有一张奖状。
但她知足了。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在正式的比赛中拿到名次。虽然只是校级比赛,虽然只是第五名。
但这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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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仪式很简单。前三名上台领奖——一支英雄牌钢笔,一个硬壳笔记本。第四到第六名只念名字,奖状赛后发。
林晚站在台下,看着台上三个获奖者。第一名是县体校的男生,又高又壮。第二名是隔壁中学的体育特长生。第三名是陈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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