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信的警告和“假记者”的探访,像两根细刺,扎进了“晚秀坊”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林晚并未因此打乱自己的节奏,反而更清醒地认识到,被动防守永远不是上策。巩固自身,开拓前路,才是应对一切暗流的最佳方式。
她开始双线并行,稳扎稳打地推进自己的计划。
第一条线,是主动与省轻工研究所建立联系。她没有贸然打电话或直接前往(成本高且突兀),而是选择以书信这种更正式、也留有回旋余地的方式。她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在空间里反复推敲措辞,最终落笔。
信是以“晚秀坊”和母亲王秀英的名义写的,但字里行间透着林晚的条理和见识。信中先是对吴教授和何同志的引荐与帮助表示感谢,接着简要介绍了“晚秀坊”的创立初衷、目前主要作品风格和技艺特点(避开了具体核心针法),并附上了两张精心拍摄的绣品照片翻印件——《晨雾竹林》和一幅母亲新绣的、融合了传统缠枝莲纹与现代几何分割的小幅壁饰。然后,她表达了在吴教授和何同志启发下,对传统工艺现代化转化的浓厚兴趣,以及“晚秀坊”愿意在能力范围内,为陶主任的课题研究提供一些地方特色绣样实物参考或尝试性创作。最后,她礼貌地询问是否有机会进行更深入的交流,并随信附上了“晚秀坊”的详细地址和县一中的通信地址(以备陶主任更愿意与“学生”身份的她联系)。
信寄出后,便是耐心的等待。林晚知道,研究所的学者事务繁忙,回复可能不会很快。但这步棋必须走,而且要走得稳健、漂亮。
第二条线,则是深化“晚秀坊”内部的规范化和应对危机的能力。她正式向母亲提出了“图样记录”和“样品留存”制度。每一幅新的绣品,尤其是定制作品,在动工前,都要由王秀英或林晚简单绘制一份线描图样,注明主要配色和针法构思要点,完成后与成品(或成品照片)一并归档。这既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抄袭”指控,也能作为宝贵的经验积累。
同时,她加强了与县文化馆李干事的联系。借着汇报上次展览后续反响和感谢支持的名义,她带着两幅新做的小绣品去了文化馆。闲聊中,“无意”提起最近有市里不明身份的人来打听手艺细节,感觉有些困扰。李干事一听就皱了眉头:“还有这种事?林晚,你们的手艺是咱们县里文化工作的一个亮点,要保护好。下次再有这种不清不楚的人来,你就往我们这儿推,或者直接告诉我。咱们县里支持正经搞生产、传手艺的,不搞那些歪门邪道。”
有了李干事这句近乎“撑腰”的话,林晚心里更踏实了些。她顺势提出,能否请文化馆的老师或李干事本人,闲暇时去看看“晚秀坊”的作品,给些指导性意见。这并非正式鉴定,但若有文化馆的人经常走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认可和震慑。
学业上,林晚没有因省赛成绩而放松。高三的课程难度和进度都在提升,她利用空间时间,不仅跟上了进度,还开始有选择地预习和深化。物理竞赛带来的思维训练,让她在其他理科科目上也触类旁通,学得更加轻松深入。班主任罗老师和各科老师都对她寄予厚望,给予了更多的关注和资源倾斜。
日子在忙碌中滑过。秋意渐浓,院子里的石榴树叶子开始泛黄。“晚秀坊”的生意保持着不错的势头,刘婶、李嫂子的手艺越发纯熟,赵小兰已经能独立完成一些简单的订单,笑容里多了自信。林晓在姐姐的指导下,账目记得越来越清晰,偶尔还能提出一点自己的小建议。林曦则迷上了给绣品设计简单的包装和装饰小花样,虽然稚嫩,却充满童趣。
表面一切向好。但林晚心中的弦始终绷着。那封匿名信和假记者之后,胡美凤那边似乎暂时没了动静。可越是平静,越可能酝酿着更大的风波。灵泉的示警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沉潜。
这天下午,林晚放学回来,刚到店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王秀英有些激动的声音:“……这怎么能说是你们的?这花样是我自己想的!”
林晚心下一沉,快步进去。只见店里除了母亲,还有一个穿着干部装、梳着分头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个戴着眼镜、夹着公文包的年轻女人。男人手里拿着一张图纸,正在和王秀英争辩。
“王秀英同志,话不能这么说。”中年男人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笃定,“你看你这幅‘喜鹊登梅’的构图,这梅枝的走势,喜鹊的神态,和我们厂资料库里的‘丙-27号传统吉祥纹样改良版’相似度极高。我们厂对民间纹样的收集整理是系统性的,有完整的归档记录。你这幅作品晚于我们归档时间,很难说没有参考借鉴。”
王秀英气得脸色发红:“我绣这花样都好几年了!那时候谁知道你们厂有什么资料库!”
年轻女人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却带着压力:“王师傅,我们不是说你故意抄袭。民间艺人在传承中相互借鉴是常有的。但既然我们厂已经对这类纹样进行了系统收集和版权登记(他们刻意用了这个新词),那么任何基于此类纹样的商业化使用,理论上都应该取得我们的同意,或者,证明自己有更早的、独立的创作来源。您能提供早于我们归档时间的、同样的、完整的图样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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