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设备投产的第十天,问题开始显现。
最先出问题的是锁边机。那台德国杜克普的机器,突然卡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赵小军慌忙停下,不敢再动。陈师傅过来检查,发现是针板卡了线头,需要拆卸清理。
“德国机器,精密度高,线头多了就卡。”陈师傅边拆边说,“以后要注意,每次换线,都要清理针板。”
“我记住了。”赵小军很内疚。
接着是缝纫机。杨秀兰踩的那台,突然断针,针尖崩飞,差点伤到眼睛。陈师傅检查,是针装歪了,撞到压脚。
“日本机器,针要装正,不能有丝毫偏差。”陈师傅示范,“你看,要听到‘咔’的一声,才是装到位了。”
然后是裁床。吴国栋裁一批料子,裁到一半,刀片钝了,裁边毛糙。陈师傅换刀片,发现刀片是国产的,不是原装。
“外贸公司配的刀片,质量不行。”陈师傅摇头,“得买原装的,贵,但耐用。”
一天之内,三台新设备出问题。虽然都不大,都能修,但耽误了生产。原计划出三十件,只出了二十五件。
晚上,林卫东召集陈师傅、吴国栋、杨秀兰、赵小军开会。
“新设备是好,但咱们用不惯,不会用。”陈师傅说,“得培训,得练习。我建议,从明天起,每天下班后,加练一小时。我教,大家学。不练熟,不正式用。”
“同意。”林卫东说,“陈师傅,您定培训计划。但要注意,不能太累,影响第二天工作。”
“知道,我把握分寸。”
“吴师傅,您那边,刀片的事怎么办?”
“我问了外贸公司,原装刀片一块五一片,国产的三毛。”吴国栋说,“我建议,买一批原装的,再买些国产的练手。重要的活儿用原装,练手用国产。”
“行,您去买。但要注意成本,记账。”
“杨姐,赵小军,你们是骨干,要多学,多练。学会了,教其他人。有困难吗?”
“没有。”两人齐声说。
设备问题还没解决,财务问题又来了。
林秘书拿着报表找林卫东:“林经理,这个月的支出,超预算了。”
“超多少?”
“设备维修费五百,刀片采购三百,培训补贴两百,总共一千。而收入,只有运输现结的两千。缺口八百。”
“工资能发吗?”
“能,但下个月就难了。”林秘书说,“而且,深圳订单的尾款,客户说要验货合格才付。验货安排在月底,就算合格,付款也要到下月初。中间有十天空窗期,工资、料子、运输费,都要付。缺口最少三千。”
林卫东揉揉太阳穴。现金流,又是现金流。就像一根绳子,越勒越紧。
“林秘书,你有什么建议?”
“两个办法。”林秘书说,“第一,短期借款。找周先生,看能不能先借点,周转一下。第二,控制支出。非核心支出,能砍就砍。培训补贴可以减半,设备维修可以自己学,原料采购可以压价。”
“周先生那边,不到万不得已,不开口。”林卫东说,“控制支出,你去做。培训补贴减半,设备维修让陈师傅带人学,原料采购你去谈,能压一分是一分。”
“行,我去办。”
林秘书走了。林卫东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天空。秋高气爽,但他的心里沉甸甸的。
做实业,太难了。设备要钱,原料要钱,工人要钱,市场要钱。样样要钱,但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都要用在刀刃上。
他知道,这是成长的烦恼。公司做大了,问题就多了。以前小打小闹,盈亏自己清楚。现在正规了,财务规范了,问题就暴露了。
但这是好事。问题暴露了,才能解决。解决了,公司就进步了。
他拿起电话,给孙建军打。
“建军哥,深圳订单的验货,能提前吗?”
“我问问,但估计难。批发商那边,月底统一验货,这是规矩。提前,得加钱。”
“加多少?”
“最少一千。”
“那算了,等月底吧。”林卫东说,“建军哥,你那边怎么样?新办公室租了吗?”
“租了,在罗湖,二十平米,一个月五百。雇了个业务员,本地人,一个月两百。请客吃饭,这个月花了一千。总共一千七,超支了。”
“超就超吧,该花的得花。”林卫东说,“建军哥,你那边是关键。深圳市场打开了,咱们就有活路了。钱的事,我想办法,你放手干。”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林卫东又给刚子打。刚子在跑运输业务,很辛苦,但有效果。
“刚子,现结的客户,又增加了两家。但量小,一趟挣不了多少钱。”刚子在电话里说,“赵叔那边,谈了个大客户,是省城百货公司的,但要月结,而且压价厉害。”
“能挣多少?”
“一趟挣五百,一个月四趟,两千。但得垫油钱、过路费,一个月垫两千。咱们账上,没那么多钱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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