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明的十万追加投资,在一周后到账了。
这笔钱一到,林卫东就开始了疯狂的扩张。主车间旁边的两间空厂房,他以每年六千的价格租了下来,一租三年。设备采购,陈师傅亲自跑省城,又买了二十台缝纫机、五台锁边机、两台裁床、五台烫台,花了四万五。工人招聘,在厂门口贴了招工启事,三天来了六十多人报名。
面试是陈师傅和吴国栋负责的。陈师傅看手艺,吴国栋看规矩。六十多人,筛了又筛,最后留下三十二人。加上原来的工人,现在样衣车间八个,主车间五十三个,新车间三十二个,总共九十三人。在1988年的滨城,这已经是中型服装厂的规模了。
“人招来了,但要培训。”陈师傅对林卫东说,“新手太多,什么都不会。得从头教,从穿针引线开始。”
“培训要多久?”
“至少一个月,才能上手。但日本订单,月底就要交货。等不了一个月。”陈师傅摇头,“我想了个办法,老带新。一个熟手带两个新手,手把手教。白天干活,晚上培训。加班费给足,但必须学会。”
“行,就这么办。”林卫东说,“陈师傅,您安排。加班费按平时的一点五倍,晚上培训另外算补贴。但质量不能降,进度不能拖。”
“我知道。”
培训从第二天就开始了。晚上六点到九点,车间里灯火通明。陈师傅讲课,吴国栋示范,杨秀兰、赵小军等骨干当助教。新手们学得很认真,但进步有快有慢。有的三天就能独立做简单的工序,有的一个星期还缝不直一条线。
“不行就淘汰。”陈师傅对林卫东说,“咱们没时间等。月底要交一千件日本订单,现在才做了两百件,还差八百件。按现在的进度,一天出四十件,二十天出八百件,刚好。但新手顶不上来,就来不及。”
“淘汰多少人?”
“最少十个,手艺太差,学得太慢。”
“行,您决定。但处理要温和,该给的工资给足,好聚好散。”
设备到了,安装调试又用了三天。这三天,生产基本停滞,全靠熟手加班赶工。林卫东每天泡在车间里,看进度,看质量,解决问题。设备安装的问题,工人培训的问题,料子供应的问题,样样都要他协调。
“林经理,锁边机的针没了,省城那边说断货,要等一个星期。”吴国栋报告。
“等不了,去上海买。坐飞机去,当天去当天回。贵就贵,不能耽误生产。”
“林经理,羊绒衫的料子,内蒙那边说最近下雪,运输耽误,要晚三天到。”陈师傅说。
“三天等不了,让他们发空运。运费咱们出,但料子必须按时到。”
“林经理,新手小王把手扎了,要去医院。”杨秀兰说。
“赶紧去,医药费公司出。但注意安全,培训时反复强调安全。”
问题一个接一个,林卫东像个救火队员,到处灭火。白天在车间,晚上在办公室,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眼睛红了,嗓子哑了,人瘦了一圈。
周启明派驻的生产总监,在第十天到了。姓郑,四十多岁,香港人,在日本服装厂干过十年,很专业,也很严厉。他到厂第一天,就发现了十几个问题。
“车间卫生不达标,有灰尘,影响面料。”郑总监拿着本子记录,“设备保养不到位,有异响。工人操作不规范,手势不对。质检流程不严谨,有漏检。这些问题,必须整改。不改,日本订单肯定过不了验货。”
林卫东陪着郑总监巡视,一一记下。
“郑总监,您说怎么改,咱们就怎么改。”
“第一,车间每天打扫三次,早晚各一次,中午一次。要用吸尘器,不能用扫帚。第二,设备每天保养,上油,清洁,记录。第三,工人重新培训,按日本的标准。第四,质检加一道,每道工序都要检,不合格不流到下道。”郑总监说,“但这些,都要时间,要钱。”
“时间紧,能不能简化?”
“不能简化。日本客户,验货很严。一点灰尘,一个线头,都可能退货。你要接日本订单,就得按日本的标准来。”郑总监看着林卫东,“林经理,我知道你难。但做出口,特别是做日本,就得这样。我在日本干了十年,太清楚了。他们要求完美,一丝不苟。”
“我明白了,就按您说的办。”林卫东咬牙,“郑总监,您来负责整改。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但月底,一千件货,必须合格交货。”
“我尽力。”
整改开始了。车间大扫除,设备大保养,工人大培训,质检大加强。每天的花费,像流水一样。林秘书拿着报表找林卫东,脸色凝重。
“林经理,这个月支出,已经超预算了。设备采购四万五,料子采购三万,工资奖金两万,其他开销一万。总共十万五。而收入,只有深圳订单的尾款一万四,运输收入三千。缺口九万多。账上只剩五万了,撑不到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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