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渔夫那点子消息,成了黑夜里唯一晃荡的星火,哪怕这光亮照见的是更凶险的未知。
“老龙湾……水匪……”陈山把这两个词在牙缝里碾了碾,眉头拧成了死疙瘩。他瞅了眼快散架的贾玉振,又望望戒备森严的柳林渡,心一横:
“贾先生,得赌这把。去老龙湾。”
没别的路了。两人趁夜色,顺着黄河岸边坑洼小道往上游摸。
十五里地,平常不算啥,可对又饿又冻、身心俱疲的两人,简直是扒皮抽筋的罪。
贾玉振全凭口气吊着,怀里手稿沉得像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又像救命稻草,不敢撒手。
后半夜,总算蹭到了老渔夫说的“老龙湾”。这地界偏,河道在这儿拐了个弯,水流看着是缓些,岸边芦苇比人高,比柳林渡荒凉得多。
一条破乌篷船悄没声靠在岸边,船头挂盏昏黄防风马灯,随水波轻晃,像只偷窥的眼。
陈山让贾玉振猫在芦苇丛里,自己压低身子,鬼似的靠近那船。打量片刻,才发出几声水鸟叫。
乌篷船帘子掀开一角,探出个精瘦、裹破羊皮袄的汉子,眼带警惕扫视河岸,手里像攥着家伙。
“过河?”船夫声儿沙哑得像磨砂。
“去南岸,啥价?”陈山沉声问。
“俩人?”船夫目光扫过陈山,又似无意瞥了眼贾玉振藏身处,“五块大洋,不二价。只见现钱。”
五块大洋!简直是明抢!陈山身上凑堆也摸不出这些。可他脸上纹丝不动:“成。得保平安到对岸。”
“上了我的船,自然送你过河。”船夫咧嘴,一口黄牙,笑里带着邪气,“钱呢?”
陈山把身上所有大洋纸币全掏出来,凑了快四块:“先这些,到对岸补一块。”
船夫掂掂钱,眼里贪光一闪,又瞅瞅陈山空瘪的腰间和满脸疲态,终是点头:“行!上船!麻利点!”
陈山回头朝芦苇丛打个手势。贾玉振挣扎起身,踉跄着走向小船。
就在贾玉振一只脚刚踩上船板,陈山紧随其后、身子还没完全进船的刹那——变生肘腋!
那船夫眼露凶光,猛地吹了声刺耳口哨!
同时他藏在身后的手猛扬起来,竟是柄磨得雪亮的鱼叉,带着恶风直捅陈山心窝!
“当心!”贾玉振失声惊叫。
陈山似早有提防,在船夫眼神变的瞬间已侧身,鱼叉擦着他肋骨划过,带出一道血口!可他到底力竭,慢了半拍。
几乎同时,芦苇丛里“哗啦”窜出四条黑影,手持棍棒柴刀,满脸狞恶扑上来!
这哪是什么私渡,分明是谋财害命的黑船!
“先生快上船!”陈山怒吼,不退反进,竟用身子撞向持鱼叉的船夫,同时一脚把旁边扑来的水匪踹下河!
他夺过另一水匪劈来的柴刀,反手就劈翻了第三个!
动作狠辣绝决,完全是拼命打法,眨眼把包围撕开个口子!
贾玉振被这突来的厮杀惊懵了,可他知道此刻不能犹豫!
连滚带爬扑进乌篷船,缩在船舱角,心快从嗓子眼蹦出来。
船头,陈山像陷绝境的孤狼,凭一把夺来的柴刀和老练搏杀,跟剩下三名水匪(包括那船夫)缠斗。
他身上又添几道伤,血染红了破衣,可气势不减,状若疯虎,竟一时逼得那三水匪不敢硬扑。
“操!碰上硬茬了!”船夫吐口血沫,眼神更狠,“并肩上,做了他!”
三水匪再次扑上。陈山格开劈来的柴刀,却被船夫从侧面一鱼叉扎中小腿!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手里柴刀也被另一水匪打落!
“陈山!”贾玉振看得眼角欲裂,抓起船桨要冲出去。
“别过来!”陈山头也不回厉喝,他猛从靴筒拔出柄暗藏的、巴掌长的短匕,在那打落他柴刀的水匪扑上时,精准扎进对方咽喉!
热血喷溅,那水匪捂脖子嗬嗬倒地。
可陈山也彻底失了反抗力,被船夫和另一水匪死死按在船头,拳脚雨点般落下。
“狗日的!让你横!把钱都掏出来!”船夫边打边骂。
贾玉振看着陈山为护他,昏迷前还用身子死堵着船舱口,悲愤、绝望、怒火……像火山在胸中爆开!
他猛站起身,不再怕,不再躲,紧攥船桨对船夫嘶喊:“住手!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给!放了他!”
声因激动变调,在寂静河面上传老远。
船夫和那水匪停手,狐疑瞅向贾玉振。船夫狞笑:“哟,还有个不怕死的书生?钱全拿出来!”
贾玉振把怀里最后那点财物掏出,扔船板上:“都给你们!放我们走!”
船夫捡起钱掂掂,又看看奄奄一息的陈山和文弱的贾玉振,眼里贪光和杀机交错。
“就这点?不够买你俩的命!”他一步步逼向贾玉振,“看你细皮嫩肉,像条肥羊!说!还有啥值钱货藏身上?!”
另一水匪也提血棍子围上来。
贾玉振退无可退,背抵冰冷舱壁。值钱的东西?他只有怀里手稿!那比他的命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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