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屈的翅膀》的余音仍在山城的大街小巷里低徊萦绕,而由“未来回信”所点燃的那把火,却以另一种更具体、更汹涌的方式,烧回了《希望周刊》的编辑部,烧回了七星岗那间小小的阁楼。
信,不再是几十封、几百封,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变成了每天需要用麻袋来装运的数量。
胡风不得不又紧急招募了十几个绝对可靠的学生义工,在报馆后院辟出专门的房间,日夜不停地分拣、登记。
这已经超出了“读者来信”的范畴,它更像是一场沉默的、席卷了整个国度的灵魂倾诉。
最初的激动过后,团队核心成员们的心情,随着阅读这些信件的深入,变得复杂起来。
张万财看着那堆积如山的信件,既感自豪又觉无力,搓着手对贾玉振说:“贾先生,您看这……这都是民心啊!可……可这也太多了,咱们就是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
何三姐随手从信堆里抽出几封,念着里面的内容:
“贾先生,我儿子三年前跟着队伍走了,再没音信。您能给瞧瞧,他……他还活着吗?哪怕托个梦给我这老婆子也行啊…”
“贾半仙!求您给我算算,我藏在灶台里的三块大洋能不能保住?隔壁保长总来查…”
“贾文豪,我这咳嗽的老毛病,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您见识广,给指条明路吧…”
念到后面,何三姐自己都气笑了,叉着腰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真当咱们贾先生是庙里的菩萨,有求必应啦?”
胡风的担忧则更为深刻。他拿着一封措辞极其谦卑、却隐隐带着地方某商会会长名帖的来信,找到贾玉振,眉头紧锁:
“玉振,你看这个。这是想借你的名头,去给他那不太干净的生意撑场面。还有这几封,来自几个不同地方的小衙门,言语客气,但意思都一样,想请你去‘指导工作’,说白了,就是想让你这尊‘神’去给他们站台。”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严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这情形,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啊!有些人把你捧得这么高,未必安着好心!这叫‘捧杀’!
一旦你有一点做不到,或者出了半点差错,之前所有的赞誉,瞬间就会变成砸向你、足以致命的石头!”
苏婉清没有多言,她只是默默地帮贾玉振整理书桌,在他长时间对着一封字迹歪扭、满是泪痕的求助信沉默时,为他换上一杯新茶。
她能感受到他平静外表下,那如同被无数双手同时拉扯着的沉重压力。
贾玉振放下手中那封来自一位母亲询问儿子生死的信,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窗外。楼下,监视者的身影依旧。
“胡风兄说得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不是神。不能,也不该去判定每个人的生死祸福,更不能去满足那些私人的欲望和权力的算计。”
他拿起那封商会会长的来信,轻轻丢进一旁专门收集此类信件的竹筐里。
“我们的力量,在于唤醒集体的意志,在于描绘一个大家可以共同奋斗的未来。
如果沉醉于这种被神化的幻觉,去指点个人的命运,去掺和权力的游戏,那我们就背离了初衷。登得越高,摔得越惨。”
他看向那堆积如山的信件,眼神中充满了悲悯,却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醒。
“我们必须回信,但回信的方式要变。对于那些倾吐苦难、表达共鸣、立誓报国的,我们要择其精华,继续在报上刊载,让更多的人看到,他们并不孤独,他们的心声有人听见。这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而对于这些…”他指了指那封问卜求医的信,“以及那些请托关说的,必须统一婉拒。
我们可以起草一份固定的回函,态度要诚恳,语气要温和,但立场要坚定:我们专注于启迪民智、救助难民、呼吁抗战,无力亦无资格介入个人具体运程与地方事务。”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初步分拣信件的学生拿着一封信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神色:“贾先生,胡先生,这里有一封从永川县城寄来的信,是一位中学教师写的。
他……他说他们那里的年轻人,感觉像是被世界遗忘了,看不到出路,很多人整天浑浑噩噩。
他恳求您,如果可能,一定要去他们那里讲一讲,哪怕一次也好…”
贾玉振接过那封信。信纸粗糙,字迹却端正有力,透着一股不甘沉寂的挣扎。
他久久凝视着这封信,仿佛能透过纸背,看到那个偏远小城里,一双双在黑暗中渴求光亮的眼睛。
阁楼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煤油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贾玉振缓缓将信放在桌上,用镇纸压好。
“看来,”他轻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所有人,“我们这盏灯,不能只亮在重庆了。”
一股新的、更加庞大而复杂的压力,伴随着这雪片般的来信与远方殷切的呼唤,无声地笼罩下来。
如何在汹涌的民意与个人的局限之间找到平衡?如何回应那些真诚的呼唤而不陷入被神化的陷阱?
如何将这一个人的光芒,真正变成可以照亮更多角落的星火?
这些问题,比面对楚天的明枪暗箭,更加考验智慧与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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