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应惊诧于我们声音的不同,而应惊诧于我们声音中那份摧不垮的坚韧。
他们不应惊诧于我们视角的独特,而应惊诧于这独特视角背后,是一个文明数千年观天下、察兴衰的深厚积淀。
退一万步,若真有所谓“友邦”,因我们站着思考、站着说话而“惊诧”,乃至不悦——那么,这是否恰恰说明,他们期待中的我们,本该是沉默的、顺从的、只会感恩的“他者”,而非平等的、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对话者?
这样的“友谊”,是友谊,还是主仆?
结语:论脊梁与惊诧
故此,所谓“莫使友邦惊诧”,其谬有三:
一谬在本末倒置。不求自身脊梁挺直,反求他人眼光顺遂。
将民族的话语权与思考权,系于他人是否“惊诧”之上。此乃将灵魂之舵,交予他人之手。
二谬在不识真友。真正的朋友,欣赏的是你独立的人格、不屈的精神、独特的智慧。
只有主人,才会因仆人的“逾越”而惊诧、不悦。
以“友邦惊诧”为虑者,潜意识里,是将自己放在了什么位置?
三谬在时代误判。
今时今日,世界烽火连天,文明存亡续绝。
这是一个需要每一个民族拿出全部智慧、勇气和独特性,共同面对人类至暗时刻的时代。
此时还囿于“惊诧”与否的窠臼,犹如巨浪滔天时,还在担心自己的衣冠是否整齐。
何其迂阔,何其可悲!
最后,请允许我模仿古人笔法,作一小结:
惊诧者,心镜也。
跪者惊人之立,佝者诧世之直。
此非外邦之目,实乃内腑之疾。
吾族绵延五千载,非靠观人脸色而存,实赖自强不息而继。
今山河破碎,血火交煎,正需挺脊梁、开耳目、运心智、发真言之时。
若仍有以“莫使友邦惊诧”为念者——
请君且顾身后:
那四万万个沉默的、挣扎的、牺牲的、期盼的灵魂,
他们的惊诧、愤怒与悲哀,
谁人曾听?谁人曾恤?谁人曾惧?
文章写罢,掷笔于案。
窗外,重庆的夜正浓,雾气弥漫,不见星月。
但我知道,在这浓雾之上,苍穹依旧,星河依旧。
正如在这沉沉默默的土地之下,根脉依旧,地火依旧。
脊梁挺直的人,自有其光。
这光,或许微弱,但足以照见自己的路。
至于他人惊诧与否——
且由他去。
(完)
阁楼里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良久,胡风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干涩:“玉振,这文章……锋芒太露。只怕……”
“只怕什么?”贾玉振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语气平静,“只怕他们更视我为眼中钉?今日会场之上,那顶帽子不是已经扣下来了吗?
他们可以封住一时一地的嘴,封不住这白纸黑字,更封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他将稿纸递给胡风:“发在下一期《希望周刊》头版。他们既然说我‘妄议’,说我‘惊诧友邦’,我便好好议一议这‘惊诧’的学问。”
苏婉清将茶杯往前推了推:“趁热喝吧。你……明天还要去见那位温斯洛女士。”
贾玉振端起茶杯,温热透过粗瓷传到掌心。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低声道:“婉清,你说,这夜里,有多少人醒着,在想同样的问题,却不敢说,或无人听他们说?”
苏婉清握住他另一只手:“至少,你现在说了。会有人听的。”
次日清晨,天色晦暗,似有雨意。
贾玉振刚整理好长衫,院门便被敲响了。来的不是胡风,而是两个陌生面孔的年轻人,穿着半旧的中山装,态度客气却不容拒绝:“贾先生,刘主任请您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该来的总会来。贾玉振对闻声出来的苏婉清点点头,示意她安心,便随二人走了。
不是去昨天的会议厅,而是绕到后方一栋不起眼的小楼,进了一间陈设简单、甚至有些寒酸的办公室。
刘主任已经坐在旧办公桌后,脸色比昨日更阴沉几分,屋里没有旁人。
“贾玉振,坐。”刘主任指了指对面的硬木椅子,语气冰冷。
贾玉振坐下,静待下文。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信口开河,惹了多大的麻烦?”刘主任开门见山,手指用力敲着桌面,
“温斯洛女士是国际知名记者,她的报道影响甚广!你那些什么‘高墙’、‘玩火’的怪论,传到美国,会引起何等误解?
若是影响了友邦对我国抗战的观感,乃至援助大局,你担待得起吗?!”
贾玉振平静地看着他:“刘主任,昨日温斯洛女士似乎并不认为那是‘怪论’。”
“那是人家有教养!不便当面驳你!”刘主任提高了声音,
“但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一介布衣,办个小小的慈善基金,就该本本分分,做些救济难民、教化民众的实事。
国家大事,国际风云,岂是你能置喙的?你那些话,放在古代,就是妄测天机,蛊惑人心!”
他喘了口气,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却更带威胁:“我警告你,今天继续访谈,你给我管好嘴巴!
只说你的基金,只说民生疾苦,多说些感谢友邦援助的话。
莫要再发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莫要再使——友邦惊诧!否则,”他眯起眼睛,“你那基金,还想不想安安稳稳地办下去?那些靠你吃饭的难民、女工,你还想不想管?”
贾玉振与他对视片刻,忽然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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