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公主府已有破空之声。
出宫习武,与在宫中时截然不同。
再无繁琐礼仪约束,她可以穿着最便利的衣衫,尽情腾挪闪转。
哥哥挑选的武师傅真真是对人胃口——
突刺、回旋、格挡,每一个动作都带起猎猎风声。
枪尖划破薄雾,在她周身舞成一道银亮的屏障。
几趟下来,她额角沁出细汗,气息却依旧绵长。
收势而立,春翎递上布巾,心下暗忖:
不过短短时日,殿下身手竟已精进如斯。
方才那几下动作,快得她几乎看不清。
筋骨却在痛楚中飞速成长,眉眼间更填沉静自信。
宁安拭去汗意,虽则情思萦怀,难解依旧,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破土新生般的蓬勃朝气。
只是那文师傅讲学,内容实在枯燥得紧。
这位中年夫子比太傅更为迂腐古板,终日只与她讲些陈腐的文选诗词,于经义策论、乃至她真正渴求的学问上,却闭口不谈,滴水不漏。
这反倒让她心中那点自文渊阁带出的火苗,烧得更旺了。
那些惊鸿一瞥的“飞凰帅”、“玄令国”、“昭澜祭司”的事迹,如同钩子,日夜勾缠着她的心神。
她多想立刻插翅飞回那书海之中,一架架、一列列、一册册地翻找过去,去探寻那被尘封的、令人心驰神往的天地。
她望向院中那株四季梨。
这承载着关切的梨树,花开得正好。
“雪做肌肤玉作容”……
诗句萦绕间,哥哥的面容竟与萦舟苍白的脸重叠了一瞬。
风仪迥异,可那眉眼的弧度——
她用指甲狠狠掐入掌心,重新将神思凝注于梨花之上。
星星点点,莹白剔透。
——最好能永远这般开着,永不凋零。
看那时,萦舟还能用什么话来搪塞她。
“殿下,”
春翎适时走近,轻声提议,
“听闻城中书肆新到了一批书,是否要去瞧瞧?也好散散心,解解闷。”
在这京畿之地,并无宫中文渊阁那般包罗万象的藏书之所,寻常人若想读书,唯有自书肆购买。
而书肆所售,也多是些时兴话本、科举制艺或是启蒙典籍。
她连问数家书肆,掌柜们皆面色惶惶,口径如一:
“姑娘,京城地界,哪有人敢私卖史书?”
唯一好心掌柜,看她诚恳,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
“风土志一类……都当古董珍玩的价儿,绝非寻常书册了。”
宁安怏怏而出。
宫墙之内,史书典籍任她翻阅;
宫墙之外,百姓连窥见一方天地外的风景,竟都如此艰难。
春翎见她闷闷不乐,又提议带上弓箭去京郊纵马狩猎。
宁安因秋猎缺席一事不快。
但转念一想,京郊旷野的风光定与这四方府邸大不相同,只当是出去散心。
两人便策马行至深林。
秋日林间,满地金黄。
草木的清新气息沁入心脾,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温暖而柔和。
宁安一勒缰绳,那匹性情略显活泼的马儿便稳稳停住,马蹄在原地踏出轻快的碎步。
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兼具力量与优雅的流畅,落地时靴底轻悄,未惹尘埃。
时有松鼠被马蹄惊动,仓皇窜上树梢。
躲躲藏藏,却总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露在外面,一双灵动的眼睛隔着枝叶缝隙,怯生生又好奇地打量着下方的闯入者。
宁安目光随意一扫,指尖地捻动着马鞭,纵马驰骋一番,确觉心中郁气舒解不少。
她随手将马鞭别回腰间,姿态熟稔。
只是,舒畅并未持续多久。
天际聚起乌云,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
春翎眼尖,遥指来时路上一处大宅院,院门洞开,隐约可见猫狗身影闲适地进出,
“殿下,那边可避雨!”
“走!”
宁安的声音斩破雨幕。
她并未立刻上马,而是单手一按马鞍,身体借力跃起,稳坐马背,湿透的衣裙勾勒出流畅有力的线条。
春翎看着她家殿下雨中依旧挺拔从容的背影——
这点风雨,确实不足为惧。
——
影七急得团团转,主子为何杳无音信?
他抬眼望去,只觉眼前一黑——
院里猫狗成群,树上、假山、房梁,无一处不是毛团!
京城街面的流浪猫,怕不是都被柳清掳来当了“山大王”!
当真不会有事吗?
这日,本是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柳清时常对着茉莉发呆,望向城中怔怔出神。
因外甥特地请来的大夫调理好了身体,也不曾像往日江南那般忙于生意,随着猫儿越聚越多,都围着他打转,笑容也越积越多,眼中反而有了几分神采。
恰逢王掌柜信笺寄到,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个大箱子,皆是昂贵孤本。
不料天公不作美,这可巧的,下起了倾盆大雨。
影七指挥着几个仆役赶忙地将书箱抬回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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