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尘埃落定与残酷的“现实”**
深秋的山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草木凋零的萧索,毫无阻碍地席卷过这片刚刚经历了“神迹”与“湮灭”的山谷。曾经被虚假春日笼罩的青苔镇,如今只留下一片略显凹陷、遍布残垣断壁和焦黑痕迹的空地,如同大地上一块刚刚愈合、仍显狰狞的伤疤。
陈景半跪在冰冷的土地上,怀中是气息微弱、昏迷不醒的白素心,臂弯里揽着意识涣散、瞳孔空洞的陆明深。他听着渡鸦在通讯器里清晰而冷静地汇报着“区域稳定”、“救援已在路上”的消息,心中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沉甸甸的忧虑。
他抬起头,望向山谷入口的方向。按照计划,之前撤离的司机老赵和那名外勤人员,应该带着第一批支援和医疗力量从那个方向赶来。
然而,最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想中救援车辆的身影,而是几个……**蹒跚、佝偻,如同从坟墓中爬出的身影**。
那是几个老人。
他们穿着六十年前款式的、早已褪色破烂的粗布衣服,身形枯槁,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深壑皱纹,头发如同衰败的芦苇,苍白而稀疏。他们相互搀扶着,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仿佛每移动一寸,都在消耗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他们的眼神浑浊不堪,充满了茫然、恐惧,以及一种被漫长时光彻底淘洗后的麻木。
陈景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认出了其中一张依稀可辨的脸——是那个一直在广场循环吆喝“糖葫芦”的小贩!只不过,记忆中那张带着僵硬笑容的中年面孔,此刻已被风烛残年的苍老所取代。
紧接着,更多的这样的身影,开始从山谷的各处残垣断壁后,从树林的边缘,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十个,二十个,一百个……越来越多。他们如同潮水退去后,搁浅在沙滩上垂死的鱼,暴露在真实而残酷的天光之下。
男人,女人,甚至还有几个身形格外矮小、蜷缩得如同婴孩般的……老者?陈景仔细看去,心头巨震——那并非天生的侏儒,而是几个**本该是儿童**的存在,他们的身体被强行压缩、扭曲,裹在不合身的破烂衣服里,脸上却带着与外表极端违和的、属于垂暮老人的死寂眼神。
那个红裙小女孩……她在哪里?陈景的目光疯狂扫视,最终定格在一个蜷缩在断墙边、裹着一条几乎变成布条的红色织物、瘦小得如同干尸般的身影上。她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但那微弱的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
**瞬间苍老。**
这个词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陈景的脑海。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青苔镇的循环被打破了,时间的牢笼消失了,但**时间本身,并未放过他们**!
他们在那个永恒的“一天”里,重复了六十年。对于外界,对于他们的肉体而言,真实的、不可逆转的六十年时光,被某种规则强行“压缩”和“延迟”了。直到循环打破,维持这种“时间暂停”或“缓慢流动”的异常力量消失,被积压了六十年的真实时光,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作用在了他们每一个人身上!
他们用“一天”的意识体验,偿还了六十年的物理寿命!
这不是重生,这是……**迟到了六十年的集体衰老与死亡**!
**第二节:幸存者的悲歌**
山谷中,死寂被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悲怆所取代。
没有欢呼,没有庆幸,只有一片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和呻吟。那些瞬间苍老的“幸存者”们,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怖变化。他们看着自己枯槁的双手,摸着布满皱纹的脸庞,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困惑。
“我……我怎么……”一个老妪张开嘴,发出的却是如同破风箱般嘶哑干涩的声音,她似乎想说什么,却连完整的句子都无法组织。
“爹……娘……你们在哪……”另一个老人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无助地四处张望,寻找着早已在六十年前那场血祭中逝去的亲人。
记忆是混乱的。他们既保留着在循环中日复一日的麻木记忆,又隐约想起了六十年前那场恐怖的真相,同时还被瞬间衰老带来的巨大生理冲击和陌生感所淹没。这种认知上的撕裂,让许多人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
陈景看着这一幕,感到一股深沉的无力与悲悯涌上心头。他们打破了循环,解救了这些人的意识,却无法阻止时间在他们肉体上刻下的残酷烙印。这算胜利吗?用两千多人的瞬间衰老和濒死,换来世界的“正常”?
“医疗队!我们需要紧急医疗支援!大量老年人,生命体征极度虚弱!重复,生命体征极度虚弱!”陈景对着通讯器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轻轻放下白素心和陆明深,从随身急救包里拿出强心剂和营养液,冲向离他最近的那个蜷缩在断墙边的“红裙小女孩”。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轻得如同羽毛的身体,她的皮肤松弛如纸,包裹着嶙峋的骨骼。陈景将微量营养液滴在她干裂的嘴唇上,她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皮微微颤动,似乎想睁开,却最终没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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