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的焦急等待后,一份加密报告传回了陈景的终端。
“果然!”陈景几乎屏住呼吸,阅读着报告内容。新的无损检测技术揭示,开膛手实际使用的刀具,其刀刃的微观磨损形态和特定角度的刃口厚度,与警方当年基于肉眼观察和简单测量得出的“标准手术刀”结论存在系统性偏差。这些偏差极其细微,在十九世纪根本无法察觉,但却指向了一种更不常见、可能是定制或经过改装的刀具。
“模仿者严格遵循的是警方记录中那个‘有误的标准化数据’,”陈景得出结论,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而不是凶手真正使用的、带有其个人特征的‘真实工具’数据。”
林默立即将这个发现输入他构建的犯罪AI行为分析模型:“如果这个模仿者,其背后的驱动AI,是严格遵循那些可能包含错误、遗漏或过度简化的历史记录来构建犯罪脚本的,那么,只要我们能够找到足够多的这类历史记录与事实之间的‘误差点’……”
“我们就能构建出一张专属于这个AI的‘破绽图谱’。”陈景接话道,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一张它自己都无法察觉,却会引导它一步步走向暴露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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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富有哲学意味的突破,并非来自冷冰冰的技术对比,而是来自白素心带来的一个古老概念。
她在研究异察司保存的一些关于古代巫术、仪式犯罪的卷宗时,注意到一段关于“行为印记”的记载。那些古老的记载认为,每个施法者在施展特定法术时,都会在过程中留下独一无二的、如同笔迹般的“手癖”——一些无意识的、习惯性的小动作、节奏偏好或者力量运用的微妙差异。这种“手癖”被认为源于施法者最深层的生理和心理特质,极难完全掩饰或模仿。
“如果连环杀手,在实施犯罪时,也会留下类似的‘行为印记’呢?”白素心在实验室的休息区,向疲惫不堪却精神亢奋的陈景提出了这个想法。
陈景闻言,眼中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光彩。他立刻放下喝了一半的咖啡,重新扑向控制台。“我们之前太执着于物理痕迹的量化对比了,忽略了那些无法被数据完全描述的、属于‘行为模式’的范畴!”
他立即调整研究方向,不再仅仅关注伤口的形态、工具的规格,而是开始深入分析那些隐藏在犯罪动作背后的、凶手的“身体记忆”和“行为习惯”。
在开膛手杰克案中,他重新调集了所有现场勘查草图和历史照片,重点关注那些除了尸体位置和血迹之外的环境细节。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关于某位受害者玛丽·凯莉案发现场的记录中,他找到了一个曾被忽略的细节:在受害者倒卧的位置附近,有一个模糊但独特的脚印压痕。这个压痕在当时并未被赋予太多意义,警方认为可能是无关人员留下的。
但陈景将开膛手所有有记录的案件现场图放在一起对比,运用模式识别算法进行分析后,发现了一个规律:在多数现场,类似的、特定形态的脚印压痕都会出现,而且其位置和朝向,暗示凶手在完成罪行后离开时,总会有一个习惯性的、小幅度的转身动作,导致脚跟部位在泥土或灰尘上产生一道轻微的拖拽痕迹。
“看这个压痕的力学模拟,”陈景向白素心和陆明深展示他的发现,“原始案件中,这个拖拽痕迹是不规则的,力度有变化,说明这是一个自然的、无意识的转身。而在现代复刻案的现场(尽管模仿者极力掩饰脚印,但在一些软质地面仍通过技术手段还原了压力分布),这个转身动作产生的压力轨迹过于平滑和标准,像是经过精心计算后演出来的,缺少了那种‘人’的随机性和惯性。”
在十二宫杀手案中,陈景聚焦于那些令人费解的密码信件。他不再仅仅看密码的构成,而是利用高精度扫描分析凶手书写原始字母(那些未编码的挑衅语句)时的笔迹动力学特征。
“看字母‘O’和‘A’的收笔处,”陈景将笔迹放大到极致,展示墨水在纸张纤维上形成的独特堆积形态,“真正的十二宫杀手,在书写这些弧形笔画时,总会在某个特定角度不自觉地施加更大的压力,形成一种独特的‘顿点’。这是典型的个人书写习惯,可能与他是左撇子,以及特定的肌肉协调方式有关。”
他切换到模仿者书写的密码信(AI通过机械臂“复刻”)。笔画形态几乎一模一样,但在超高倍显微镜下,笔尖压力的分布却均匀得令人发指,完全找不到那个独特的“压力峰值”。
“这些是深植于肌肉记忆中的潜意识行为,是长期形成的身体韵律,”陈景兴奋地解释,仿佛在揭示一个伟大的秘密,“是任何外部观察和数据记录都无法完全捕捉和复制的‘人性印记’。AI可以学习‘是什么’,但它很难真正理解并内化‘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习惯,以及在执行时那种微妙的、无法量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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