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决断的代价
异察司地下指挥中心,空气仿佛被抽干,又被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环形的巨大主屏幕上,代表着“全球预言网络”的立体模型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生长、蔓延。猩红色的光点——每一个都对应着一个被锁定的“死亡时间锚点”——如同瘟疫般在全球地图上扩散,彼此连接,织成一张覆盖世界的、不祥的死亡之网。网络完成度的数字冷酷地跳动着:71.3%。
“所有常规手段均已宣告失效。”林默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来,带着连续奋战数十小时后的沙哑和一种深彻骨髓的疲惫。他面前的操控台上,数十个分屏显示着各种失败记录:“概率屏蔽装置启动后,目标区域的异常概率事件反而激增300%;信号干扰试图阻断预言传播,却像是给网络提供了新的‘养分’,使其覆盖范围扩大了5个百分点;认知阻断剂……受试者出现了严重的现实感知紊乱,但预言依旧准时应验。”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我们像是在用风扇吹散浓雾,结果只是让雾气流动得更快。”
白素心站在指挥台前,掌心紧握着那枚日益灼热的“源钥之盘”碎片。第四标记“预言”的轮廓从未如此清晰,它像一枚烧红的烙铁,在她脑海中投射出复杂的、不断变化的几何图形。她能“感觉”到那张时间之网正在收拢,无形的网格线勒紧现实的肌体,将无数充满可能性的“或然”强行固化成一个冰冷、绝望的“必然”。那是一种宏大而冷漠的力量,正在扼杀未来的所有生机。
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阴影里的陆明深,缓缓抬起了头。医疗舱的苍白似乎还残留在他脸上,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扶着控制台边缘,略显吃力却无比坚定地站起身,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让我来。”他说。
“不行!”陈景几乎是从他的医疗监测站跳了起来,手中的平板电脑差点脱手,“你的共情神经网络刚刚经历了一次超载崩溃,稳定性不足巅峰时期的百分之四十!直接通过神经接口接触预言源信号……那不是在冒险,那是在自杀!信号会像海啸一样直接摧毁你的意识!”
陆明深的目光缓缓扫过陈景因激动而涨红的脸,掠过白素心写满担忧的双眸,最后落在主屏幕那片刺目的猩红上。“正因为我的能力特殊。”他的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预言,本质上是通过扭曲概率和操纵认知来实现的。林默的技术能捕捉数据,素心能感应标记,但只有我……只有我能真正‘走进’那片概率的洪流,去‘感受’它的流向,去‘理解’它的运作机制和……背后的意图。”
他没有说出那个在昨夜反复折磨他的梦境:自己躺在冰冷的医疗舱里,全身插满维持生命的管线,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破碎的光影中沉浮。既然这个未来已被某种力量窥见,甚至可能已被诱导,那么,他至少要让自己这次无可避免的冒险,为团队、为这个世界,换取到足够分量的情报。这是他在绝望中,为自己选择的唯一价值。
第二节:深渊的共鸣
特殊屏蔽室位于异察司最底层,四壁由掺有概率稳定合金的铅板铸造,足以隔绝绝大多数已知的能量辐射和信息泄露。此刻,室内灯火通明,只有中央一把造型奇特的金属座椅,以及围绕其周身的复杂设备在嗡嗡低鸣。
陆明深坐在椅子上,身体被柔性的束缚带固定。他的头颅被嵌入一个半球形的装置中,数十条细如发丝的神经感应探针精准地接触到他头皮的特定点位。这是一个经过林默紧急改装的神经感应头盔,它能绕过常规的听觉、视觉感官,将捕获的“预言电台”信号,以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转化为神经脉冲,注入他的意识深处。
“老陆,最后一次确认,”陈景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器传来,紧绷得像是拉满的弓弦,“你的生命体征将由我们实时监控,一旦超过安全阈值,连接会立刻强制中断。”
“开始吧。”陆明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身体彻底放松,如同奔赴战场的勇士,调整着最后的呼吸。
“信号接入倒计时:3…2…1…”
“接入!”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但就在那一刹那,陆明深的整个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攫取、抛掷,坠入了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维度。
这里不是虚空,而是沸腾的“可能性”之海。他“看”见的不是单一的线条,而是一株庞大到超越想象的概率之树,它的根系扎于过去,树干立于现在,而无数枝桠则向着未来疯狂分叉、蔓延。每一条枝桠,每一片树叶,都代表着一个具体的“死亡未来”。溺亡的冰冷与窒息,坠楼时耳边呼啸的风与最终的撞击,车祸瞬间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与剧痛,心脏骤停前那最后的、绝望的抽搐……亿万种死法,如同同时绽放又同时凋零的恶之华,在他的意识领域中轰然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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