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地窨子外的公鸡刚叫头遍,林小野就悄悄爬了起来。北大荒的早春清晨寒气刺骨,他套上那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棉袄,动作轻得像猫,生怕吵醒炕上熟睡的人。昨天煮糊野菜粥的挫败感早就烟消云散,此刻他眼里闪着 “搞事情” 的亮光,心里揣着新的计划。
知青点的水缸在院子角落,早就冻得结了层薄冰。林小野拎起沉重的木桶,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他刚把桶放进水缸,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回头一看,是王思齐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冻得直跺脚。上海知青那双白净的手冻得通红,连端杯子都哆哆嗦嗦。
“思齐,你咋不多睡会儿?” 林小野把装满水的桶往回拎,桶沿的冰碴子蹭得他手疼。
王思齐苦笑:“冻醒了,手僵得厉害,想打水洗脸都费劲。” 他缩着脖子搓手,细皮嫩肉的指关节冻得发红发胀,“这鬼地方,冬天真是要人命。”
林小野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水桶递过去:“我帮你打吧,你那手别沾冷水了。” 他转身又去拎水桶,动作麻利得像在自家院子干活,“对了,我这儿有冻疮膏,等会儿给你抹点。”
王思齐愣住了,看着林小野忙碌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这几天他总抱怨环境苦,没想到这个刚认识的同屋会这么热心。他小声道:“谢谢你啊小林,之前我还老抱怨……”
“谢啥!” 林小野摆摆手,水桶在他手里晃悠出轻快的节奏,“咱们都是难友,互相帮忙应该的。”
两人正说着,李卫国打着哈欠从地窨子里出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炕席印在脸上的红痕还没消。他一眼看见林小野在帮王思齐打水,又瞥见炕角没收拾的铺盖卷,挑眉道:“哟,小林挺勤快啊,还帮‘小资王’打水?” 他那铺炕更是乱得像战场,脏衣服扔得满地都是。
林小野把水倒进屋里的水缸,回头笑道:“老李,我帮你扫炕吧,你这窝跟狗窝似的。” 不等李卫国答应,他已经拿起扫帚开始清扫。扫帚扬起的灰尘在晨光里飞舞,他却毫不在意,边扫边哼着不成调的歌。
李卫国摸着下巴看热闹,嘴上打趣:“行啊,你扫干净了我请你吃窝头。” 眼里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多了些真切的笑意。
这时魏珩也醒了,正坐在炕边整理衣襟。他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虽然袖口磨破了边,却依旧平整挺括。林小野看着他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心里一动,颠颠跑过去:“珩哥,我帮你叠被子吧!”
魏珩抬眼扫了他一下,眼神清冷:“无需。” 声音简洁得像斩钉截铁。
林小野碰了个软钉子,却没气馁,反而笑得更灿烂:“没事,以后有啥要帮忙的,跟我说!保证给你办得明明白白!”
魏珩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系鞋带,耳根却悄悄泛起一点红。
出工的哨声尖锐地划破清晨的宁静,知青们排着队往田地走。林小野跟在队伍中间,眼睛却四处打量,像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鹿。路过田埂时,他看见一位老农正蹲在地上抽烟袋,粗糙的手指夹着烟杆,动作慢悠悠的。
“大爷,您早啊!” 林小野主动凑过去,笑容阳光得晃眼,“这黑土地咋这么硬啊?春天种啥庄稼好啊?”
老农抬头看了他一眼,满脸风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瓮声瓮气地说:“城里来的娃?这土得深耕,不然种啥都长不好。” 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冷空气中很快散开。
林小野没被冷淡的态度吓退,反而蹲得更近了些,眼神亮晶晶的:“那深耕有啥讲究不?是不是得用特别的锄头?”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 —— 那是用捡的废纸订的,边角都磨破了 —— 认真地准备记录。
老农被他这股认真劲儿逗乐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你这娃,倒不像其他知青那么娇气。” 他磕了磕烟袋锅,开始慢悠悠地讲,“这黑土看着肥,底下全是冻层,得顺着地势翻,不然开春化冻容易涝……”
林小野听得格外专注,时不时点头提问,把老农说的农时、土壤特点都记在本子上。他的字迹龙飞凤舞,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连老农说的 “哪片地的野菜能吃,哪片地的草有毒” 都记得清清楚楚。
老农看着他奋笔疾书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这娃虽然笨,但肯学。”
旁边的王思齐看得直咋舌,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有人能跟陌生人聊得这么热络。尤其是看到林小野居然敢跟最严肃的老农搭话,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休息时,王思齐因为手冻得厉害,握不住锄头,翻地的效率比别人慢了一大截。他急得额头冒汗,握着锄头的手抖个不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小野看在眼里,悄悄走过去,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递给他:“你戴我的吧,我这手套厚。” 那是双打了补丁的旧手套,却是知青点里难得厚实的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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