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夏日总带着股不讲理的烈劲儿。日头刚爬过东边的草坡,地窨子的泥墙就被晒得发烫,空气里浮动着麦秸秆被烤焦的味道。林小野蹲在田埂上擦汗,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抬手抹了把脸,掌心立刻沾了层亮晶晶的汗珠。
“这鬼天气,再这么晒下去,咱都要成烤红薯了。” 王思齐瘫坐在树荫下,解开褪色的蓝布衫领口拼命扇风,“你看我这胳膊,晒得跟红烧肘子似的,晚上准得脱皮。”
林小野转头看过去,上海知青白皙的胳膊果然晒出了不均匀的红痕,连耳后都泛着不健康的潮红。他自己何尝不是,后背的棉布褂子早就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一走动就磨得皮肤发疼。
更难熬的是夜里。太阳刚落山,成团的蚊子就从芦苇荡里钻出来,嗡嗡叫着围攻地窨子。简陋的窗棂挡不住这些嗜血的小东西,知青们常常在睡梦中被叮醒,第二天起来浑身是红肿的包。
“昨晚我数了,胳膊上至少二十个包。” 李卫国边挠腿边抱怨,裤管卷到膝盖,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抓痕,“这蚊子比咱老家的厉害十倍,简直是小轰炸机!”
林小野也觉得痒得钻心,忍不住挠了挠后腰。那里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越抓越痒,皮都快抓破了。他盯着田埂边疯长的野草发呆,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对了!薄荷!” 他一拍大腿站起来,“以前在书上看过,薄荷能驱蚊!”
王思齐有气无力地抬眼:“薄荷?这荒郊野岭的哪儿找去?就算找到了,难道拿它当扇子扇?”
“咱问问村里人啊!” 林小野兴冲冲地说,“小翠肯定知道,她对这一带熟得很。”
正说着,就见远处田埂上走来个红扑扑的身影,两条粗辫子甩得欢快。小翠挎着竹篮,快步走到地头,老远就喊:“小林哥!歇着呢?”
“小翠妹子!” 林小野立刻迎上去,“你可算来了,我们正发愁呢!”
小翠把竹篮往地上一放,揭开盖布露出里面翠绿的黄瓜:“我娘让我给你们送点新摘的黄瓜,解解暑。咋了?愁啥呢?”
“蚊子!” 李卫国抢着回答,“晚上咬得没法睡,白天干活都没精神,再这么下去非得疟疾不可!”
小翠噗嗤笑出声,红扑扑的脸蛋上酒窝深深:“这有啥难的?咱后山多的是薄荷和艾草,晒干了装包里,蚊子闻着就绕道走。”
林小野眼睛更亮了:“真的?那薄荷长啥样?你能带我们去采不?”
“当然能。” 小翠爽快地答应,拿起一根黄瓜递给他,“这玩意儿不光能驱蚊,泡水喝还解暑呢。等收工了我带你去后山,保证让你采个够。”
林小野接过黄瓜,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瞬间驱散了不少燥热。他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顺着嘴角流淌,连带着心里的焦躁都平复了许多。
“那可太谢谢你了,小翠妹子!” 他含糊不清地说,“你真是及时雨!”
小翠被他逗得咯咯笑,辫子梢扫过竹篮边缘的野花:“跟我客气啥?你帮我们编护膝、改农具,这点小事算啥。” 她转头看见蹲在地上抓痒的王思齐,从篮底翻出个小布包,“诺,这个给你,我娘做的薄荷膏,抹蚊子包管用。”
王思齐眼睛一亮,连忙接过来打开,一股清凉的香气立刻散开。他小心翼翼地挑了点膏体抹在胳膊上,瞬间觉得痒意减轻了不少,惊喜地说:“这玩意儿真管用!比我带的雪花膏好用多了!”
收工的哨声响起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金红色。林小野扛着锄头刚走到知青点门口,就见小翠背着半篓子青草等在那里。夕阳的金光洒在她身上,连草叶上的露珠都闪着碎光。
“小林哥,走啊!” 小翠朝他招手,篓子里的青草散发着清新的香气,“再晚山路就不好走了。”
林小野把锄头往墙角一靠,兴冲冲地跟上去。魏珩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眼神在渐暗的暮色里看不真切。
“珩哥,一起去不?” 林小野回头喊他,“采薄荷驱蚊!”
魏珩沉默了几秒,淡淡道:“我去借镰刀。” 转身进了工具房。
后山的路比想象中难走。刚下过雨的泥土松软湿滑,杂草没过膝盖,时不时有不知名的小虫子窜出来。小翠熟门熟路地在前头开路,手里的镰刀唰唰割着挡路的野草。
“小心脚下,这儿有石头。” 魏珩不知何时走到了林小野身后,在他差点绊倒时伸手扶了一把,指尖触到他汗湿的胳膊,又迅速收了回去。
林小野站稳后回头笑:“谢啦珩哥,你眼神真好。”
魏珩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块手帕递给他:“擦擦汗,别迷了眼。”
手帕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是魏珩常用的那块,边角已经有些磨损,却洗得干干净净。林小野接过来胡乱擦了把脸,心里暖烘烘的。
“就在这儿!” 小翠停在一片斜坡前,指着丛生的绿色植物,“这就是薄荷,叶子摸起来黏糊糊的,闻着特别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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