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粗布,慢悠悠地盖住北大荒的天空。地窨子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把知青们的影子拉得在土墙上晃来晃去。林小野蹲在炕边,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着堆在地上的芦苇 —— 下午从芦苇荡背回来的 “战利品” 已经被他切成等长的段,泡在温水里泛着淡淡的青绿色,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小林,你真打算用这玩意儿编凉席?” 王思齐抱着膝盖坐在炕上,看着那些硬邦邦的芦苇杆,满脸怀疑,“这芦苇比我在上海见过的竹篾还糙,编出来怕是能当砂纸用。”
林小野没抬头,正拿着一根芦苇反复弯折,测试它的韧性:“试试呗,总比热得睡不着强。你看这几天晚上,大家都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再这么熬下去,夏锄都没力气了。” 他把芦苇杆放在膝盖上压直,手指被边缘的细毛刺得发红,却浑然不觉。
旁边的李卫国叼着根草棍,晃悠着二郎腿:“我说小林啊,你这心思要是用在干活上,赵队长都得给你评个劳动模范。编凉席?别到时候编个草帘子,铺着扎得慌,还不如直接睡炕席子。”
“你懂啥?” 林小野头也不抬地反驳,“这叫创新!改良农具、做驱蚊包,现在编凉席,都是为了改善咱们的生活。等我编好了,保准又凉快又舒服,到时候你别抢着用。” 他说着,从温水里捞出几根泡软的芦苇,用布擦干表面的水分,开始试着排列纹路。
魏珩坐在对面的炕角,手里捧着一本旧书,看似在看书,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飘向林小野。油灯的光晕在他清冷的侧脸上流动,把他长长的睫毛映出一小片阴影。当看到林小野笨拙地把芦苇杆交叉摆放,他握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收紧,喉结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却终究没说什么。
林小野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他正全神贯注地回忆着现代凉席的编织方法。在他的印象里,凉席不就是把材料交叉编织成网格状吗?可真上手才发现没那么简单。芦苇杆比想象中硬得多,稍微用力就弯出别扭的弧度,好不容易摆好的网格,一碰就散架,活像个软塌塌的蜘蛛网。
“啧,怎么回事?” 林小野皱着眉头,把散掉的芦苇重新归拢,这次特意用了力气把交叉处压紧。可芦苇杆像抹了油似的,刚摆好左边,右边又松了,气得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王思齐看得直叹气:“我就说不行吧,这芦苇根本不听话。要不就算了,咱忍忍也就过去了,反正夏天总有尽头。”
“那可不行!” 林小野犟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说,“我林小野就没有搞不定的手工活!以前在现代,我用乐高拼过两米长的航母模型,比这难多了。这点小困难,难不倒我!” 他说着,又拿起几根芦苇,这次干脆用麻绳把交叉处捆了起来。
李卫国看得乐了:“哟,还乐高航母呢?你先把这‘芦苇凉席’拼明白再说吧。我看你这不是编凉席,是在给芦苇‘上刑’呢。”
林小野不理他,埋头跟芦苇较劲。他把芦苇杆一根压一根地编织,手指被粗糙的芦苇边缘划出细小的口子,渗出血珠也顾不上擦。渐渐地,还真有了点凉席的雏形,虽然歪歪扭扭,好歹能看出个长方形的轮廓。
“你看你看,快成了!” 林小野兴奋地举起半成品,向大家展示。油灯的光照在他沾满草屑的脸上,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可他刚一松手,凉席的一角就 “啪嗒” 一声塌了下去,原本就松散的网格彻底变形,活像个被踩过的草窝。林小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垮了下来,泄气地把半成品扔在地上:“怎么会这样啊?明明看着不难啊……”
李卫国笑得拍着大腿:“我说啥来着?这哪是凉席,就是个草帘子!你这手艺,还是老老实实编你的鞋垫去吧。”
王思齐也叹了口气:“算了小林,别折腾了,晚上我把我的薄被分你一半,好歹能凉快些。”
林小野没说话,蹲在地上盯着那个失败的半成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泥土。他不是气芦苇不听话,是气自己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前在现代,无论多难的手工活,只要他想做,就没有搞不定的。可到了这里,连编个凉席都这么费劲,难道真是自己太笨了?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他面前,轻轻捡起了地上的半成品。林小野抬头,撞进魏珩深邃的眼眸里。魏珩正仔细打量着那个歪扭的凉席,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在松散的网格上轻轻拨动。
“问题在这儿。” 魏珩的声音低沉悦耳,打破了地窨子里的沉默。他指着芦苇的交叉处说:“芦苇太硬,你直接编织,受力不均匀,自然会散。而且你这网格间距太大,边缘又没固定,不散才怪。”
林小野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这些细节:“那…… 那怎么办?难道这芦苇真的编不成凉席?”
“也不是不行。” 魏珩摇了摇头,拿起两根芦苇杆,在手里演示着,“你看,把两根芦苇拧成一股,增加韧性,再按‘三上三下’的规律交叉编织,边缘用麻绳加固,就能定型了。” 他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芦苇,原本僵硬的材料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很快就编出一小段紧实的网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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