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寒冬总是漫长而寂静,地窨子里的炉火明明灭灭,映着知青们略显疲惫的脸庞。林小野正蹲在炕边摆弄他新做的铁丝烤架,试图让网格更规整些,魏珩则坐在对面翻看一本磨得卷边的旧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李卫国咋咋呼呼的喊叫:“重大消息!重大消息!公社广播刚才说了,要恢复高考了!”
话音未落,李卫国已经掀开门帘冲了进来,头上还沾着未融化的雪沫子,脸上却泛着异样的潮红。他一把抢过林小野手里的铁丝,激动地比划着:“真的!我亲耳听见的!广播里说,明年春天就开始报名,知青也能考!考上大学就能回城了!”
“回城” 两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知青点激起千层浪。王思齐手里的针线 “啪嗒” 掉在炕上,他猛地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推,声音发颤:“你、你说真的?高考…… 真的恢复了?” 得到李卫国肯定的点头后,这个一向温和的上海知青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了许久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我能回家了…… 我终于能回上海了……”
张建军也愣住了,手里的斧头 “哐当” 砸在地上。他一直以 “扎根农村” 为信念,床头还贴着 “向贫下中农学习” 的标语,可此刻听到 “高考” 的消息,他黝黑的脸上也露出了动摇的神色,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地窨子里瞬间炸开了锅。几个年轻知青围着李卫国追问细节,有人兴奋地搓手,有人低头沉默,有人甚至开始翻箱倒柜找课本,原本平静的冬日午后变得燥热而混乱。只有角落里的林小野和魏珩显得格外安静,仿佛这惊天消息与他们无关。
林小野手里还捏着半截铁丝,眼神有些茫然。他穿越到这个时代不久,对 “高考” 的概念还停留在现代的认知里,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直到看到王思齐的眼泪和其他人的激动,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 这可能是他们离开北大荒的机会。他转头看向魏珩,对方依旧保持着看书的姿势,可林小野注意到,他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收紧了。
“珩哥,” 林小野凑过去,声音压得很低,“高考…… 我们也能考吗?考上就能离开这儿?”
魏珩缓缓合上书,封面 “史记” 两个字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他抬眸看向窗外纷飞的雪花,眼神深邃难辨:“消息还不确定,广播里只说‘部分地区试点’,具体政策还不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里激动的人群,语气带着惯有的冷静,“而且,高考要政审,我的成分问题…… 恐怕会有麻烦。”
提到 “成分”,林小野的兴奋瞬间冷却了大半。他知道魏珩的 “成分问题” 一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问题,但从魏珩平时的谨慎和偶尔流露的警惕就能猜到,这绝不是小事。他看着魏珩紧绷的侧脸,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那……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不能试试吗?”
“试自然要试。” 魏珩转过头,眼神里没有沮丧,反而透着一股锐利的光芒,“但不能冲动。先等正式政策下来,摸清报考条件和政审标准再说。” 他伸手揉了揉林小野乱糟糟的头发,动作带着难得的温柔,“你手艺好,若考工业相关的专业,肯定有优势。我…… 尽力而为。”
他们的低声交谈很快被更大的喧闹淹没。王思齐已经找出了压在箱底的高中课本,虽然纸张发黄、缺页严重,他却像捧着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擦拭;张建军在炕上来回踱步,嘴里反复念叨着 “扎根农村” 和 “回城”,陷入了痛苦的纠结;李卫国则围着赵队长的门口打转,想从这位老知青嘴里套出更多消息,嘴里还嚷嚷着 “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把课本烧了”。
知青点的氛围彻底变了。原本因为猫冬而滋生的慵懒和沉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躁动。有人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高考上,整日抱着旧书啃;有人觉得希望渺茫,继续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还有人像张建军那样,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反复拉扯,脸上写满了焦虑。
林小野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他想念现代的生活,想念空调、电脑和便捷的一切,可真当 “离开” 的机会出现时,他却莫名地犹豫了。他看向窗外白茫茫的雪地,想起刚来这时的狼狈,想起魏珩一次次的保护,想起马大娘的热粥、小翠的山货,还有和伙伴们一起改良农具、抵御风雪的日子,这些艰苦却温暖的记忆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心头。
“在想什么?” 魏珩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递来一块烤红薯。金黄的红薯冒着热气,甜香驱散了些许寒意。
林小野接过红薯,咬了一口,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我在想…… 如果考上大学,我们真的要走吗?” 他看着魏珩,眼神里带着困惑,“这里虽然苦,但好像…… 也有舍不得的人和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