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旱的风像带着砂砾的鞭子,抽在北大荒的黑土地上,裂开的田埂像一道道干涸的伤疤。林小野蹲在临时搭建的木架旁,手心沁出的汗濡湿了粗糙的麻绳,他盯着眼前半人高的灌溉模型,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两下。
“都检查好了?” 魏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冷静。他手里拎着个铁皮桶,桶沿还沾着没擦净的泥点,显然是刚从河边打水回来。
林小野猛地站起身,膝盖在木架上磕出轻响也没在意:“差不多了!齿轮咬合没问题,叶轮角度按王大爷说的调过,水渠坡度也量过三遍。” 他献宝似的指着模型主体,“你看这支架,用的是上次找的榆木,赵队长说这木头硬实,抗得住水泡。”
模型做得算不上精致,却处处透着巧思。主体是用废弃马车轴改的传动轴,叶轮是劈开的杨木板钉成的,水渠则用薄铁皮弯成槽状,下面垫着几层厚纸板防水。最显眼的是那组木制齿轮,大小不一地咬合着,齿牙虽然歪歪扭扭,却是林小野蹲在油灯下打磨了三个晚上的成果。
王思齐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脚尖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碎石:“能成吗?这玩意儿看着…… 有点简陋啊。” 他昨天帮着搬材料时,差点被这吱呀作响的木架子砸到脚。
“放心!” 林小野拍着胸脯,掌心的老茧在阳光下泛着白,“我算过的,水流冲击叶轮带动齿轮,传动轴再把力传到抽水装置,原理跟以前做的水车一模一样,就是缩小了好几号。”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来是画得密密麻麻的草图,上面还用红笔标着各种尺寸,“你看这里,特意加了个调节阀门,要是水太大能关上点。”
张建军蹲下身摸了摸铁皮水渠,指尖在接缝处蹭了蹭:“这接口能不漏吗?我瞅着缝有点大。”
“没事没事,” 林小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从旁边的布包里掏出几块碎布条,“等会儿在底下垫上这个,再抹点泥糊住,保证滴水不漏。” 他边说边往接缝处塞布条,手指被铁皮边缘划了道细口也没察觉,血珠滴在灰扑扑的布条上,洇出一小朵暗红的花。
魏珩走过来,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块干净的手帕,抓住他流血的手指按了按。冰凉的触感让林小野瑟缩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疼起来,他想抽回手,却被魏珩握得更紧。
“毛躁。” 魏珩低声斥道,语气里却听不出真生气的意思,他仔细地用手帕裹住伤口,动作轻得像在摆弄什么易碎品。
“哎呀这点小伤不算啥,” 林小野嘿嘿笑着想打岔,眼角余光瞥见魏珩紧绷的下颌线,又把话咽了回去,乖乖任由他包扎,“快开始吧,等会儿太阳更晒了。”
魏珩这才松开手,将铁皮桶递给张建军:“把水倒进水渠起点,慢点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张建军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倾斜水桶,清澈的河水顺着铁皮槽缓缓流动,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水流越来越快,眼看就要冲到叶轮 ——
“咔哒!” 一声脆响,所有人都愣了。
预想中的叶轮转动没有出现,反倒是最下面的小齿轮卡住了,整个传动系统瞬间僵住。水流越过卡住的齿轮,顺着木架缝隙滴滴答答往下漏,在地上积出一小滩水洼。
“咋回事?” 王思齐最先反应过来,急得往前凑了两步,差点踩翻装水的铁皮桶。
林小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蹲下身扒开齿轮组查看,手指刚碰到齿轮就 “嘶” 地吸了口凉气:“齿牙卡在一起了!” 原来最关键的那组齿轮角度没对准,齿尖互相顶住,根本转不动。
“我就说不行吧。” 王思齐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他早就觉得这异想天开的玩意儿成不了。
林小野没理会他的话,眉头拧成个疙瘩,伸手就去掰齿轮:“肯定是昨晚装的时候没对齐,我调调就行。” 木齿又硬又涩,他费了半天劲才把卡住的齿轮掰开,指节都泛了白。
魏珩蹲在他身边,指尖在齿轮上轻轻划过,忽然道:“齿间距太小了,转起来容易咬合。” 他捡起根细树枝,在两个齿轮中间比划着,“得在中间加层薄木片,让间隙大一点。”
“对哦!” 林小野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伤口被震得生疼也顾不上,“我怎么没想到!以前修锄头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垫点东西就行。” 他转身就往知青点跑,“我去拿木片和刨子!”
“等等。” 魏珩叫住他,指了指地上的水洼,“水渠也漏得厉害,顺便把沥青块带来。” 上次修屋顶剩下的几块沥青,用来补铁皮缝正合适。
林小野跑得飞快,布鞋踩在晒得滚烫的土路上,扬起一阵尘土。王思齐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折腾半天就为个破模型,还不如多挑两桶水实在。”
“总比站着说风凉话强。” 魏珩淡淡地回了句,开始动手拆卸卡住的齿轮组。他的手指修长,在粗糙的木头上动作却异常灵活,很快就把几组齿轮拆了下来,整齐地摆在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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