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黄土坡像被撒了把金粉,漫山的谷子穗压弯了秆,风一吹就 “哗啦啦” 响,带着股沉甸甸的香。可这香味里,却藏着聂红玉心头的一丝紧绷 —— 眼下正是抢收的关键时候,工分比往常多算三成,要是能多挣点,家里冬天的口粮就能多添两袋玉米面。她背着镰刀往集合点走时,手里还攥着块红薯叶窝窝,边走边啃,这是柳氏今早特意给她揣的,说 “上工耗力气,别饿着”。
村西头的老槐树下早挤满了人,张云生站在石碾子上,手里拿着张画着地块的糙纸,正给各组分任务。钟守刚站在旁边,手里拿着记工簿,眼神时不时扫过人群,像是在找什么茬。聂红玉刚挤进去,就感觉一道冷飕飕的目光落在身上 —— 是李秀莲。
女人穿着件浆洗得发硬的蓝布衫,头发梳得油亮,手里攥着根赶鸡的竹竿,正跟旁边的妇女说笑着,见聂红玉过来,笑容一下子收了,嘴角撇出点刻薄的弧度。聂红玉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要出事 —— 自从批斗会她没占到便宜,李秀莲就总找机会给她使绊子,只是没找到合适的由头。
“红玉来了?” 张云生看到她,笑着挥挥手,“今天咱们分谷子地,你跟王大娘一组吧,你们组上次分工协作做得好,今天还按老规矩来。”
聂红玉刚要应下,李秀莲突然开口了,声音尖得像刮过粗砂纸:“张队长,这可不行!红玉是地主成分,哪能跟王大娘这种贫农一组?万一她偷懒耍滑,耽误了收谷子,咱们队里的工分损失谁补?”
周围的社员瞬间安静下来,都看向聂红玉。王大娘赶紧说:“李主任,红玉不是那样的人,她每天上工都最早,割谷子也最快……”
“你懂什么!” 李秀莲打断她,眼睛瞪得溜圆,“成分问题不是小事!咱们得防着点,万一她是故意拖慢进度,破坏集体生产,那可是大罪!” 她说着,还故意提高声音,像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钟守刚在旁边煽风点火:“李主任说得对,张队长,现在正是秋收关键期,可不能出岔子。红玉毕竟是地主家的,让她单独负责一块地,也方便监督,省得连累别人。”
张云生皱起眉头,看了看聂红玉,又看了看李秀莲和钟守刚,脸色有点为难 —— 他知道李秀莲是故意刁难,可 “成分” 两个字在这时节太敏感,他要是反驳,说不定会被安上 “包庇五类分子” 的罪名。
聂红玉心里清楚,这是李秀莲故意的,想让她难堪,最好是完不成任务扣工分。她深吸一口气,往前站了一步,语气平静却坚定:“李主任说得对,为了不连累大家,我单独负责一块地就行。只是不知道,李主任想让我负责哪块?”
李秀莲没想到她这么痛快,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得意的笑,指着张云生手里糙纸上最边角的一块地:“就那块!东沟坡的二亩地,离得近,也方便你干活。”
这话一出,周围的社员都倒吸一口凉气 —— 东沟坡哪是 “离得近”?从村西头过去,来回要走两个时辰,而且那地块全是石头疙瘩,谷子长得稀稀拉拉,还特别矮,割起来费劲儿,一天能割半亩就算快的,李秀莲这是明摆着让她完不成任务!
王大娘急了,拉着聂红玉的手:“红玉,不能去!那地没法割,你一天肯定割不完,会扣工分的!”
张婶也帮腔:“就是啊李主任,那地太偏了,红玉一个女人家,来回走夜路也不安全啊!”
李秀莲却摆了摆手,一脸 “公正”:“安全?为了集体生产,这点苦算什么?再说了,她要是真能干,就该证明给大家看,别总让人说她是‘地主家的懒媳妇’!” 她说着,还故意瞟了聂红玉一眼,眼神里满是挑衅。
聂红玉攥了攥手里的镰刀,指甲盖掐进掌心,却没发火 —— 她知道,现在跟李秀莲吵没用,只会落得个 “不服从安排” 的罪名。她抬头看向张云生:“张队长,我没问题,就东沟坡那地。只是我有个请求,要是我今天能割完二亩地,能不能按满工分算?要是割不完,我自愿扣工分。”
张云生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么有底气,随即点了点头:“行!只要你能割完,不仅按满工分算,我再给你加两个工分,算奖励!” 他心里其实有点佩服聂红玉 —— 换做别人,早就哭哭啼啼了,她却还能跟他谈条件,这份镇定,比不少老爷们都强。
李秀莲没想到张云生会给奖励,脸色更难看了,却没敢反对 —— 张云生是队长,他说了算。她只能冷哼一声:“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割完!别到时候哭着求我帮忙!”
聂红玉没理她,转身去西厢房找沈廷洲 —— 他今早去公社领农具了,她得跟他说一声,免得他担心。沈廷洲听她说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抓起靠在墙边的锄头:“我跟你一起去!那地我知道,石头多,我帮你刨石头,能快不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