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冬霜落下来时,黄土坡上的绿意彻底褪尽了。生产队晒谷场的角落堆着半亩地收来的萝卜白菜,绿油油的菜帮子上裹着层白霜,太阳一晒倒化了些,可到了夜里,寒风一吹又冻得硬邦邦,第二天早上再看,外层的白菜叶已经发黄发蔫,一碰就碎成渣,萝卜也冻得表皮发皱,咬一口能硌着牙。
柳氏挎着个竹篮,蹲在菜堆前捡还没冻坏的白菜,手指冻得通红,却舍不得把冻坏的叶子全扔了,只小心翼翼地掰掉最外层的黄叶子,把还能吃的菜心留着。“这要是再冻两晚,这些菜就全废了,” 她叹了口气,把菜心放进篮子里,“去年存的白菜,没到腊月就吃完了,今年要是再冻坏,冬天只能吃干野菜了。”
聂红玉站在旁边,看着堆得像小山似的蔬菜,心里也犯愁。昨天去公社送炊事班的报表,汤书记还跟她说,今年冬天可能比往年冷,让各队提前备粮储菜,别到时候断了顿。可看现在这情形,别说备到腊月,再过十天半个月,这些白菜萝卜就得全冻烂,到时候炊事班连熬粥的野菜都没了。
“娘,咱们家存的红薯还能撑多久?” 聂红玉蹲下身,帮着捡菜心,指尖碰到冻硬的菜帮子,一阵冰凉刺骨。“也就够吃到十一月末,” 柳氏把篮子往怀里拢了拢,“去年在地窖里存了二十斤,今年收得多,存了三十斤,可架不住小石头爱吃,每天蒸两个,也快见底了。”
正说着,张云生扛着锄头走过来,看到菜堆前散落的黄菜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才刚下一场霜,菜就冻成这样,要是下了雪,还不得全烂了?昨天汤书记还问我备粮的事,我这心里正犯嘀咕呢。” 他身后跟着钟守刚,手里把玩着个菜根,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我早说过,种这么多白菜萝卜没用,冬天存不住,还不如多种点耐寒的红薯,现在好了,白费力气!”
聂红玉站起身,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 前世在酒店管后勤时,后厨有个小型冷库,专门储存蔬菜肉类,靠恒温保湿延长保质期。农村没有冷库,可地窖能做到类似的效果,恒温恒湿,只要挖得深、通风做好,存白菜萝卜正合适,这不就是酒店冷库的简化版吗?
“张队长,我有个法子,能让这些菜存到开春!” 聂红玉往前站了一步,声音清亮,“咱们可以挖地窖,像存红薯那样,把白菜萝卜分层放进去,地窖里温度恒定,还能挡风寒,菜不容易冻坏,说不定能存到明年三月。”
钟守刚立刻嗤笑一声:“聂红玉,你又瞎折腾!地窖是存红薯的,哪能存白菜萝卜?再说挖地窖多费人力,要是挖不好,菜烂在里面,不是更浪费?我看你就是想借着挖地窖的由头,多占队里的工分!” 他现在对聂红玉的任何提议都本能反对,上次打架的事还没过去,他心里憋着股气,总想找机会让聂红玉出丑。
张云生也有些犹豫,摸着下巴琢磨:“地窖存菜?以前没试过啊,要是真能行,倒是能解决大问题,可要是不行,这人力物力就白费了。” 周围的社员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地窖存红薯行,存白菜怕是不行吧?白菜怕潮,地窖里那么湿,说不定会烂。” “就是,挖地窖得挖两米深,还得砌墙,太费劲儿了。”
聂红玉早料到会有质疑,从怀里掏出小本子,翻开画好的地窖草图 —— 这是她昨晚跟沈廷洲商量时画的,标注了深度、通风口、分层高度:“张队长,您看,这个地窖不用砌墙,就用咱们队里的黄土挖,深度两米,宽一米五,长三米,刚好能存下这些菜。底部铺一层稻草,吸潮;然后放萝卜,萝卜根朝下,摆整齐,中间留缝隙通风;萝卜上面再铺一层稻草,然后放白菜,白菜根朝上,叶朝下,这样不容易烂;顶部留两个通风口,用玉米杆盖着,能透气还能挡雪。我以前在城里的饭店见过类似的储菜方法,他们用冷库,咱们用地窖,原理是一样的,都是恒温保湿。”
她怕大家听不懂 “恒温保湿”,又解释:“就是地窖里冬天不冷,夏天不热,湿度也刚好,菜放在里面,不会冻坏也不会干坏,跟咱们存红薯一个道理,就是放的东西不一样,方法稍微改改。” 王大娘凑过来看草图,点了点头:“我看行!以前我娘家存土豆,就挖过类似的坑,能存到开春,就是没存过白菜,说不定真能行!” 李婶也说:“要是真能存住,咱们冬天就不用吃干野菜了,我愿意去挖地窖,不要工分都行!”
张云生看着草图,又看了看周围社员期待的眼神,心里渐渐有了底气:“行!那就试试!聂红玉,你负责指挥,咱们先挖一个小地窖,存一百斤白菜萝卜试试,要是行,再挖大的!沈廷洲,你带几个民兵过来帮忙,挖地窖得有力气的!”
沈廷洲刚好路过,听到这话,立刻答应:“好!我这就去叫人!” 钟守刚还想说什么,看到张云生态度坚决,社员们也都支持,只能悻悻地闭了嘴,心里却盼着地窖存不住菜,让聂红玉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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