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播后的黄土坡还带着股泥腥味,田埂上的野草刚冒绿芽,队部的铁皮喇叭就响了,电流声刺啦响了半天才清晰:“全体社员注意!今天下午两点,到老槐树下开分红会!涉及炊事班省粮奖励工分,务必准时参加!”
聂红玉刚在炊事班洗完最后一口粗瓷碗,听见喇叭声时,手里的抹布都顿了顿。自正月底改完灶膛,她带着炊事班省了近两百斤柴禾,上月又把野菜焯水去涩、分批次熬粥的法子固定下来,月底盘粮时,张云生特意算了账 —— 同样的三十斤玉米面,以前老周头管时只够熬四百碗稀粥,现在能熬三百二十碗稠粥,还多蒸了八十个野菜团子,折算成粮款,竟省出了整整五块钱(那会儿一斤玉米面八分钱,五块钱能买六十多斤粗粮)。
“红玉,这下你该得奖励了!” 张大妈正帮着收拾柴禾堆,笑得眼角皱成细纹,“上月盘粮时我就跟张队长说,这省下来的粮,都是你的功劳,不给你记工分说不过去!” 李婶也凑过来,手里还攥着个沾泥的工分本:“我家那口子说,要是能分上五个奖励工分,就能多换半斤红薯干,你这功劳,少说也得二十分!”
聂红玉笑着把抹布晾在绳上:“都是大家一起干的,真有奖励,也该给炊事班每个人都分点。”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有点发紧 ——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一次靠自己的本事挣 “额外奖励”,不是靠婆家接济,不是靠运气,是实打实的 “流程优化” 换来的,意义不一样。
下午两点,老槐树下挤满了人,比分粮那天还热闹。张云生站在土台上,手里捧着个蓝皮账本,身后挂着块黑板,用白粉笔写着 “炊事班省粮明细”:“自二月至四月,炊事班共节省玉米面 28 斤、高粱面 15 斤,折算粮款 5.04 元。经队委会商量,按‘多劳多得’原则,将粮款折算成奖励工分,总共 120 个工分,分给炊事班五个人 —— 聂红玉 30 个,张大妈 25 个,李婶 25 个,小栓子 20 个,王大叔 20 个!”
话音刚落,人群就炸了锅。王大娘第一个鼓掌:“该!红玉该得这么多!改灶、熬稠粥、做团子,哪样不是她带头干的?” 二队的李大叔也喊:“公平!这工分分得公平!咱们喝了俩月稠粥,都是红玉的功劳!”
“不公平!” 一声尖嗓子突然冒出来,钟守刚挤到台前,指着黑板上的数字,脸色铁青,“聂红玉一个地主成分的媳妇,凭啥得最多?张大妈和李婶干的活也不少,凭啥比她少?我看这里面有猫腻!” 他早就盯着这奖励工分了,本以为自己能借着副队长的身份分点,没想到连边都没沾着,聂红玉还拿了最高的,心里早憋了火。
李秀莲也跟着起哄,手里攥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是啊张队长,地主成分的人哪能得这么多奖励?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咱们队里不重视成分呢!我看最多给她十个工分,意思意思就行。” 她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安静了些,有几个老社员确实怕 “成分” 问题,悄悄低下了头。
聂红玉往前站了一步,手里还攥着炊事班的考勤本 —— 上面记着每天谁干了啥活,干了多久。她翻开本子,声音清亮:“钟副队长说我凭啥得最多,我给大家算笔账:改灶膛那半个月,我每天比别人早来一个时辰,晚走一个时辰,光画图、和泥就干了六个通宵;上月做野菜团子,我教大家焯水去涩,自己还额外挖了三筐野菜;每天熬粥的米水比例、火候控制,都是我盯着,生怕出一点错。张大妈和李婶干的活我记着,25 个工分不少;我得 30 个,是凭我多干的活挣的,跟成分没关系。”
她把考勤本递到张云生手里:“张队长,本子上有每天的记录,大家可以随便看。要是觉得我得的多,我可以把工分匀给大家,但我得说清楚,这工分不是白来的,是熬了无数个早夜换来的。”
张云生接过考勤本,翻开给大家看 —— 上面的字迹工工整整,每天的出工时间、干的活都记得清清楚楚,聂红玉的名字后面,“早来 1 时”“晚走 1 时” 的标注密密麻麻。“大家都看到了,” 张云生把本子举高,“红玉的活没掺假,30 个工分是队委会商量好的,凭的是劳动,不是别的。钟副队长、李主任要是再质疑,就是质疑队委会的公平,质疑大家喝的稠粥!”
钟守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再说啥,却被周围社员的眼神堵了回去 —— 有人小声嘀咕 “自己不干活还眼红”,有人直接说 “别耽误大家分红”,他只能悻悻地退到一边,盯着黑板上的数字,指节攥得发白。李秀莲也没敢再说话,悄悄往人群后缩了缩,帕子都快被捏破了。
分红会很快结束,聂红玉拿着盖了队里红章的工分条,上面写着 “奖励工分 30 个,可兑换粮食或现金”。她没犹豫,直接往队里的粮站走 —— 这个月家里的玉米面还够吃,但小石头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一口纯白面馒头,她想把这 30 个工分(那会儿 10 个工分能换一斤粗粮,30 个工分正好能换一斤白面,白面比粗粮贵,得按粮站比价折算,刚好够)换成白面,给儿子蒸个像样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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