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终于带了点暖意,吹得炊事班后墙的向日葵秆直晃,刚冒出来的花盘还卷着边,像个害羞的小拳头。聂红玉正蹲在灶边熬玉米粥,粗瓷锅里的粥 “咕嘟” 冒泡,飘着淡淡的玉米香,突然听到院门口传来张云生的大嗓门:“红玉!快出来搭把手!汤书记带老母亲来队里住几天,行李有点多!”
她赶紧擦了擦手跑出去,就见汤书记背着个旧帆布包,手里还搀扶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 老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腰有点驼,手里拄着根槐木拐杖,脸色不太好,嘴唇还泛着干,显然是赶路累着了。“汤书记,您咋不提前说一声?” 聂红玉赶紧上前接过帆布包,包沉甸甸的,里面像是装着衣物和药品,“快进炊事班歇会儿,我刚熬了粥,趁热喝碗暖暖身子。”
汤书记叹了口气,扶着老人坐在灶边的小板凳上:“我娘最近总咳嗽,城里空气不好,想回乡下养养,队里清净,就想着来住几天。没想到她年纪大了,坐了半天驴车,累得吃不下东西,刚才在公社食堂,玉米窝头太硬,她咬不动,粥又太稀,喝了胃里不舒服。”
老人抬起头,看了看聂红玉,声音轻得像蚊子哼:“闺女,不麻烦你,我歇会儿就好,不用特意弄吃的,乡下条件我知道,有口热的就行。” 聂红玉看着老人干瘦的手,指关节处还缠着块旧布,显然是之前做家务时磨破的,心里一下子软了 —— 这像极了她前世在酒店遇到的老年客人,牙口不好、肠胃弱,需要精细照料,不能跟年轻人 “一刀切” 地吃同样的饭。
“大娘,您别客气,” 聂红玉笑着蹲下来,“我这正好有点小米,熬点稠粥,再加点焯水的野菜碎,软乎乎的,您肯定能吃惯。” 这话一出,汤书记愣了愣:“小米?这可是稀罕物,你自己留着给孩子吃吧,不用给我们。” 那会儿小米金贵,一般人家只有过年才舍得吃,平时都省着给老人孩子补身子。
“我这小米是上次分红换的,本来想给小石头熬粥,您娘更需要,” 聂红玉说着就往粮柜走 —— 粮柜里有个小布包,装着半斤小米,是她用五个奖励工分换的,一直没舍得吃,“再说,熬粥用不了多少,掺点玉米糁,又稠又顶饿,您娘吃着舒服。”
柳氏听说汤书记的娘来了,也赶紧从家里过来,还带来了个新洗的粗瓷碗和一小碟腌萝卜(切得碎碎的,没放辣椒,适合老人吃)。“红玉,我来烧火,你熬粥,” 柳氏往灶膛里添了把细柴,火苗 “噼啪” 跳起来,“这小米熬粥得用小火慢熬,熬到米粒开花,粥能挂勺,才好吃。”
聂红玉点点头,先把小米淘洗干净(淘了三遍,直到水变清),又抓了把玉米糁掺进去 —— 玉米糁能让粥更稠,还能省点小米。她把米放进锅里,加了适量的水,用小火慢慢熬,每隔一会儿就用长木勺搅一搅,防止糊底。灶边的风裹着粥香,飘到老人身边,老人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眼神里多了点期待。
趁熬粥的功夫,聂红玉看到汤书记帆布包里露出来的旧衣服 —— 是件青布夹袄,袖口磨破了,衣襟处还有个补丁,线都松了,显然是老人常穿的。她想起自己针线笸箩里有块青布碎(之前缝手套剩下的,颜色跟夹袄差不多),还有卷细棉线,就跟汤书记说:“汤书记,大娘这件夹袄袖口破了,我帮您缝补一下吧,缝好了穿着也暖和。”
汤书记愣了愣,赶紧把夹袄拿出来:“这怎么好意思?还让你费心。我娘这衣服穿了三年,袖口磨破了好几次,我想给她做件新的,可布票不够,只能凑活着穿。” 聂红玉接过夹袄,摸了摸布料 —— 虽然旧,却很厚实,缝补一下还能穿很久。她坐在灶边的小板凳上,拿出针线笸箩,先把破口处的毛边剪整齐,再把青布碎剪成比破口大一圈的长方形,用细棉线沿着边缘缝 —— 针脚细密,还特意缝成了斜纹,这样既结实,又看不出来是补丁。
老人坐在旁边,看着聂红玉飞针走线的样子,忍不住说:“闺女,你手真巧,比城里的裁缝缝得还好。我家隔壁的王婶,上次给我缝补衣服,针脚歪歪扭扭的,穿两天就又破了。” 聂红玉笑着说:“大娘,我以前在城里做过针线活,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缝好了您试试,要是不合身,我再改。”
这时候,李秀莲挎着菜篮子路过炊事班,看到聂红玉给老人缝衣服,还熬小米粥,就阴阳怪气地说:“哟,聂红玉,这是攀上汤书记了?又是熬小米粥,又是缝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汤书记家的保姆呢,怎么不见你对队里的老社员这么上心?” 钟守刚也正好路过,跟着附和:“就是!地主家的媳妇,平时对咱们队里的人冷冰冰的,一看到书记来了,就献殷勤,肯定没安好心!”
柳氏一听就急了,放下手里的火钳就想反驳,却被聂红玉拦住了。聂红玉抬起头,看着李秀莲和钟守刚,语气平静:“李主任,钟副队长,我给大娘熬粥、缝衣服,是因为大娘年纪大了,牙口不好、衣服破了,需要帮忙,跟‘献殷勤’没关系。要是你们家老人来了,牙口不好、衣服破了,我也会帮忙,这是做人的本分,不是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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