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裹着寒风,给黄土坡盖了层薄白,养猪场的待产圈里却暖烘烘的 —— 聂红玉在圈边搭了个小暖炉,炉子里烧着玉米芯,火苗 “噼啪” 跳着,把圈里的温度烘得比屋外高了近十度。“母 1” 趴在稻草堆上,肚子鼓得圆圆的,时不时用鼻子蹭蹭聂红玉的手,再过三天,它就要下小猪仔了,这是养猪场的第一窝猪仔,全队人都盼着。
“红玉,你别总守在这儿,冻着了咋办?” 柳氏裹着件厚棉袄,端着碗红糖姜茶走过来,蒸汽顺着碗沿往上飘,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我给你煮了姜茶,快喝点暖暖身子。这母猪有我看着,饿了我就喂你拌的黄豆粉,错不了。”
聂红玉接过姜茶,指尖触到温热的粗瓷碗,心里却没那么暖和 —— 自从半个月前收到沈廷洲提干的消息,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营级后勤参谋,能随军带家属,这是多少人羡慕的机会,柳氏天天念叨着 “能跟廷洲团聚了”,小石头也总问 “啥时候能去爸爸那儿”,可她看着待产的母猪、刚修好的饲料仓库、还有社员们依赖的眼神,怎么也舍不得走。
前几天张大妈还跟她说:“红玉,你可不能走啊!明年春天咱们还要扩养猪场,你走了,谁教我们配饲料?谁记那精细的台账?” 李大叔也拍着胸脯保证:“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我帮你管着,可我没你那本事,怕把猪养瘦了。” 这些话像根绳子,把她的心思牢牢拴在黄土坡上。
“娘,我再守会儿,等‘母 1’睡熟了我就回去。” 聂红玉喝了口姜茶,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却没驱散心里的犹豫,“这窝猪仔太重要了,要是出了差错,明年的扩规模计划就泡汤了;还有炊事班的台账,刚教会王嫂记,她还不熟练,我要是走了,怕她记错了数。”
柳氏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待产的母猪,眼神里满是理解:“我知道你舍不得,这养猪场是你一手办起来的,跟你孩子似的。可廷洲那边也盼着你,他提干多不容易,你要是不去,他一个人在部队多孤单。”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混着邮递员的喊声:“聂红玉同志,有你的军邮!” 聂红玉心里 “咯噔” 一下,手里的姜茶差点洒出来 —— 是沈廷洲的信!她赶紧站起来,踩着雪往门口跑,柳氏也跟着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喂猪的小瓢,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
邮递员骑着辆绿色的自行车,车后座挂着个帆布邮包,雪粒子沾在他的帽檐上,化了水往下淌。他从邮包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盖着红色的军邮戳,右下角写着 “沈廷洲” 三个字,字迹刚劲有力,是聂红玉熟悉的笔迹。“这是部队寄来的,你赶紧收着,天太冷,我还得去下一个队。” 邮递员把信封递给聂红玉,骑着自行车消失在雪地里。
聂红玉捏着信封,指尖能感觉到里面信纸的厚度,心跳得飞快 —— 他会说什么?是催她赶紧随军,还是…… 她不敢往下想,拉着柳氏的手往屋里跑,小石头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跑出来,围着她蹦蹦跳跳:“妈妈,是爸爸的信吗?爸爸是不是让我们去部队了?”
进屋后,聂红玉坐在炕边,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两张泛黄的部队稿纸,还有一张小石头的照片 —— 是去年沈廷洲探亲时拍的,小石头穿着新棉袄,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照片背面写着 “吾儿石头,茁壮成长”。
她展开稿纸,沈廷洲的字迹跃然纸上,墨水有点洇,能看出写信时可能有点急:
“红玉吾妻:
见字如面。
提干的事已尘埃落定,营里给了随军名额,可我听通信员说,你在信里提了犹豫,说养猪场刚起步,舍不得走。我知道你心里的牵挂 —— 你从接手炊事班到办养猪场,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那些猪、那些台账、还有队里的社员,都是你一点点攒起来的心血,舍不得是应该的。
我在部队这些年,最佩服你的就是你的本事 —— 不管是酒店的管理法子,还是现在的养猪、记台账,你总能把事办得妥帖。之前我还怀疑你性情大变,后来才明白,你是把日子往好里过的劲头,比谁都足。你说怕走了对不起大家,可你别忘了,你的本事在哪都能发光,就算去了部队,营里的后勤食堂、养猪场,不也需要你这样的人?
我跟领导说了,随军的事不急,你先把家里的事安顿好 —— 等母猪下了猪仔,教会大家配饲料、记台账,把养猪场的交接安排妥帖,再带着娘和石头来。我在部队给你们收拾好了住处,靠窗的位置能晒太阳,石头来了能在院子里跑,我还跟炊事班的同志打听了,附近有个菜市场,能买到新鲜的野菜,你要是想做咸菜,也方便。
你不用怕走了没人管养猪场,队里的张大妈心细,李大叔实在,你好好教他们,他们肯定能管好。咱们一家人团聚是迟早的事,我等你,等你把这里的事安顿好,咱们再一起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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