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 年的早春还带着冬末的余寒,黄土坡的积雪融得慢,村西头的饲料地还留着斑驳的雪痕,可养猪场里已是一派忙碌的暖景 —— 李婶正按聂红玉教的 “成本核算表” 核对饲料用量,指尖在粗草纸台账上划过,嘴里念念有词:“壮猪今日玉米面 18 斤,苜蓿 12 斤,发酵酒糟 5 斤,合计成本……” 张大妈蹲在小猪圈边,给刚满月的猪崽换稻草,嘴里哼着黄土坡的老调子,阳光透过木栅栏缝隙,洒在猪崽油亮的绒毛上,暖得像层薄纱。
聂红玉站在饲料仓库前,手里攥着本新订的 “养猪场交接手册”,正往上面补写 “春季防疫注意事项”:“3 月中旬需给母猪注射驱虫药,按每百斤体重 5 毫升剂量;小猪崽满 40 天需分圈,避免密度过高引发争斗……” 笔尖划过纸页的 “沙沙” 声,混着远处的鸡鸣,成了这个早晨最安稳的背景音。
自从上个月大雪救回猪崽后,养猪场的交接就进入了尾声。李婶的成本核算越记越熟练,从最初需要聂红玉逐行核对,到现在能独立算出每周饲料损耗率;张大妈的母猪接生手艺也练得扎实,连最难缠的 “母 3” 都愿意让她喂料;王嫂的台账本记得工工整整,连每头猪的粪便状态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聂红玉心里的石头渐渐落地,随军的行李也在柳氏的帮忙下收拾得差不多 —— 旧棉袄缝了新补丁,小石头的布鞋纳了厚鞋底,还有陈教授留下的那本笔记复印件,被她小心地夹在沈廷洲的信里。
“红玉,你看这上周的饲料损耗率,比之前降了 2%,是不是因为咱们把发酵时间从 7 天调到了 8 天?” 李婶捧着台账本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我按你教的,每天记录发酵温度,发现多晾一天,饲料更瓷实,猪吃得干净,就不浪费了。” 聂红玉接过台账本,仔细看了看数据,笑着点头:“就是这个理!你能把温度和损耗率联系起来,比我教的还细。以后遇到新问题,就按这个思路琢磨,准没错。”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自行车铃声,混着风雪的 “呜呜” 声 —— 昨天刚下过一场小雨,今早又刮了风,天气又冷了几分。只见邮递员老周披着件半旧的蓝布雨衣,裤脚沾着泥点,推着辆绿色自行车,车后座的邮包鼓鼓囊囊的,在门口停了下来:“红玉同志,有你的信!北京寄来的,还是挂号信,得你签字。”
“北京?” 聂红玉心里 “咯噔” 一下,手里的交接手册差点掉在地上。她在北京没熟人,除了…… 陈教授!去年冬天陈教授写信说,他的 “问题” 快查清了,可能要回北京,难道是他寄来的?
柳氏也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刚纳了一半的鞋底:“北京来的信?是不是陈教授?他回北京了?” 小石头更是兴奋,蹦蹦跳跳地跑到邮递员身边,伸着脖子看邮包:“是不是有北京的糖?爸爸说北京的糖好吃。”
老周笑着从邮包里掏出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上面盖着 “北京东城区” 的红色邮戳,右下角的寄信人写着 “陈”,字迹苍劲,正是陈教授的手笔。信封上还贴着张纸条,写着 “内附资料,妥收”。聂红玉赶紧在签收本上签字,指尖触到信封,还带着点从北方来的凉意,心里却热得发烫。
回到屋里,柳氏赶紧把炕桌擦干净,聂红玉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 里面掉出两张纸,一张是陈教授写的信,用的是北京饭店的旧信纸,抬头还印着淡淡的 “北京饭店” 字样;另一张是张折叠的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边缘还画着小图。
“红玉吾徒:
见字如晤。
自去年冬返京,诸事冗杂,迟至今日方得回信,望勿见怪。回京后承蒙旧友相助,我的问题已初步澄清,虽暂未恢复原职,却也能自由出入图书馆,查阅些旧资料。
近日偶闻轻工业部正调研各地食品加工情况,似有扶持集体食品副业之意 —— 你在黄土坡改良咸菜、琢磨发酵饲料的本事,我一直记着,这正是食品加工的底子。你有酒店食材处理的经验,又懂粗粮细作,若能往这方向琢磨,说不定能走出条新路子。
随信附一张‘北京小吃名录’,都是我当年在饭店常做的,像驴打滚、艾窝窝、豌豆黄,多用粗粮细作,成本不高,味道却好。你若有兴趣,可先试着做些,权当练手。待你随军北上,或许能有机会接触更系统的食品加工技术,切勿浪费了你的本事。
小石头还好?若方便,可寄张近照来。柳氏婶子的腿疾,可用艾草煮水泡脚,我已托人寄了些北京的陈艾,近日应能送到。
勿急勿躁,踏实做事,你的本事,在哪都能发光。
陈 字
1973 年 2 月 15 日”
聂红玉读着信,眼泪差点掉下来 —— 陈教授回了北京,还记着她的本事,记着小石头和柳氏,连艾草都想着寄来。她展开那张 “北京小吃名录”,只见上面用钢笔写得工工整整,每种小吃都标了配料、做法,还画了简单的步骤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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