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猎的成功,如同给合作社这辆疾驰的马车又加了一鞭。新老队员的磨合渐入佳境,狩猎队的威名随着那头冬眠公熊的倒下,在更广阔的区域传播开来。库房里的山货堆积如山,与地区济世堂的生意稳步推进,虽然座山雕的阴影依旧存在,但至少明面上的骚扰暂时停止了。
合作社的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轨,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然而,在这繁忙与喧嚣之下,张学峰并未忘记对家人的承诺,也未忽略妻儿眼中那日益增长的、对山外世界的憧憬。尤其是那次王大娘关于大海的闲谈之后,雨涵和栓子时不时就会问起海边的事情,连咿呀学语的安仔,听到“海”字也会挥舞小手。徐爱芸虽然嘴上不说,但每次听到孩子们讨论,眼神里总会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和不易察觉的向往。
这一切,张学峰都看在眼里。
这天晚上,一家人吃完晚饭,围坐在温暖的炕头。安仔已经在母亲怀里酣然入睡,雨涵和栓子则在油灯下认真地写着作业。窗外,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敲打着窗棂。
张学峰放下手中查看的账本,目光扫过妻儿,缓缓开口:“眼看就要过年了,合作社这边的事情也暂时告一段落。我寻思着,咱们一家人,还有孙伯伯、周叔叔他们几家,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
这话一出,雨涵第一个抬起头,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爹!是去看大海吗?”
连埋头写字的栓子也停下了笔,期盼地望向张学峰。
徐爱芸轻轻拍着怀里的安仔,脸上也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张学峰笑着点了点头:“对,去看大海。咱们去滨城,那边靠海,听说冬天也别有一番风味。”
“太好了!太好了!”雨涵高兴得差点从炕上跳起来,又怕吵醒弟弟,赶紧捂住嘴,但脸上的兴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栓子虽然没说话,但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徐爱芸柔声道:“这冰天雪地的,去海边……会不会太折腾?而且合作社这边……”
“合作社有富贵和卫东盯着,出不了岔子。”张学峰摆摆手,“忙活了一年,也该放松放松。孩子们没见识过大海,咱们也去开开眼界。听说滨城那边冬天不算太冷,海货也肥美。”
见丈夫心意已决,且安排妥当,徐爱芸便不再多言,只是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消息很快传开。孙福贵、周建军两家听说后,也是欣然同意。他们常年生活在山里,对大海同样充满好奇。陈石头和李卫东虽然也想去,但被张学峰留下负责合作社和狩猎队的日常事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叮嘱孙福贵和周建军多带点海鲜回来。
出发的日子定在三天后。虽然是冬天出行,但准备工作一点也不轻松。徐爱芸和孙福贵、周建军的媳妇一起,忙着给孩子们准备厚实的棉衣棉鞋,生怕海边风大着凉。张学峰则负责联系车辆、安排路线。这个年代长途出行并不方便,他们需要先坐林场的卡车到县城,再从县城乘坐长途汽车前往地区,最后在地区转乘火车才能抵达滨城。
尽管舟车劳顿,但所有人的兴致都极高。出发那天清晨,三家人,大大小小十几口子,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挤上了林场安排的卡车。孩子们尤其兴奋,趴在车厢边,看着熟悉的景物飞速后退,对未知的旅程充满了期待。
徐爱芸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安仔,坐在张学峰身边,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山林,轻声道:“这还是我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张学峰握住她的手:“以后,咱们还会去更远的地方。”
一路颠簸,从卡车换到气味混杂的长途汽车,再换到哐当作响、拥挤不堪的绿皮火车。对于很少出远门的女人和孩子们来说,这无疑是辛苦的。但一想到即将看到梦想中的大海,所有的疲惫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雨涵和栓子扒在火车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平原、村庄和覆盖着白雪的田野,不时发出惊叹。孙福贵和周建军家的几个半大小子更是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大海到底是什么样子。
经过一天一夜的漫长旅程,当火车终于鸣着汽笛,缓缓驶入滨城火车站时,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洋溢着抵达目的地的喜悦。
提着行李走出车站,一股与内陆截然不同的、湿润而微咸的空气扑面而来。虽然同样是冬天,但滨城的气温明显比兴安岭暖和许多,风也带着海洋特有的柔和。
找了一家距离海边不算太远的招待所安顿下来,稍作休整,孩子们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海。
“爹,娘,我们现在就去海边看看吧!”雨涵拉着徐爱芸的衣角,央求道。连栓子也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大人们。
看着孩子们急切的样子,大人们相视一笑。
“好,那就先去海边看看。”张学峰一挥手,“不过都穿暖和点,海边风大。”
一家人,连同孙福贵、周建军两家,十几口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海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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