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与星的遥望
初冬的清晨,沈晚星裹紧驼色大衣,独自走进家附近的公园。昨夜又是一场无眠,此刻她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灰,像是被时光悄悄涂抹的痕迹。
晨雾尚未散尽,枯草上凝结着细密的霜花,每一步都踩出簌簌的声响。这个季节的北方,万物都在走向一场漫长的休眠——就像她一直渴望的那样。
她想起昨夜1点40分,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又熄灭。那是她与自己的博弈:既想彻底关机逃离,又忍不住期待明天那场筹划许久的酒局。这种矛盾像极了这些年来她的心境——想要掏空自己,却又在废墟中悄悄埋下希望的种子。
就在这片萧索中,她看见了一只黑底黄斑的小松鼠。家乡人叫它“花狸棒儿”,这个时节本不该出现的。它颤巍巍地停在一截枯枝上,翅膀在晨光中泛着幽微的蓝光。沈晚星停下脚步,看着这只不合时宜的精灵,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同样不合时宜地闯入她生命的女孩儿。
苏晚星。她在心里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像触碰一个珍藏多年的秘密。
那时的她们,住在相邻的宿舍床铺,有整整三十个夜晚,她们躲在寝室里分享彼此的心事。苏晚星总会带来一本泛黄的《宋词选》,用她清泉般的声音念:“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那些古老的句子忽然都有了温度。
沈晚星至今记得苏晚星写字的样子——微微倾着身子,右手小指总是轻轻翘起,写出的字迹工整秀丽,每个顿笔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
她写给沈晚星的信,用淡蓝色的信纸,开头永远是“亲爱的晚星”,结尾落款画两颗紧挨着的小星星。那些信沈晚星珍藏了好久,纸张已经脆化,却依然是她失眠时常翻阅的慰藉。
公园的长椅终于出现在小径尽头,沈晚星缓缓坐下,掏出手机。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添加苏晚星成功的那一刻。那个搜索了无数遍的名字,那个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现在就在她的联系人列表里。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发出第一句话。
她转而给蓝楹发消息:“我找到她了。”
“谁?”
“苏晚星。我找了快二十年。”
“就那个只同住过三十天的女孩儿?为什么如此执着?”
“因为我欠她一个拥抱,和一句对不起。”
具体欠什么,沈晚星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在某个苏晚星需要陪伴的午后,她选择了独自离开;也许是当苏晚星分享最爱的诗句时,她一心一意回应;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在之后的岁月里,她弄丢了这份本该珍视的情谊。
记忆最深的那个夜晚,她们聊起喜欢的男孩儿。当沈晚星提到十二班那个会打篮球的少年时,苏晚星突然沉默了。
良久,她才轻声说:“你们都活得那么耀眼,真好呀!青春就是这样耀眼...”那句话没有说完,但沈晚星现在才明白其中的意味——那个看似完美的女孩,内心也有着暖暖的感动。
这种暖心,沈晚星再熟悉不过。即便如今已经是小老太太,她依然会在某些时刻变回那个在优秀人群中手足无措的女孩。而苏晚星,那个在全校师生面前从容发言的姑娘,那个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的才女,原来也藏着小小的心愿?o?o?。
沈晚星站起身,继续向公园深处走去。这片林子是她这些年来最大的慰藉。她喜欢抚摸那些干枯的树干,感受树皮粗糙的纹理。
“你认为它没有生命吗?”她总是对不理解的人这样解释,“它只不过累了,想休息一下,去亲吻一下大地,明年再重新绽放美丽。”
就像此刻,她拥抱一棵老槐树,把脸贴在冰凉的树皮上。这让她想起曾经很想给苏晚星的一个拥抱——不是女生间嬉闹的拥抱,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带着温度与理解的相拥。
这些年来,沈晚星遇见过许多人。像桃花签般短暂的缘分,如惊鸿客般擦肩的身影,还有那些在生命里留下或深或浅痕迹的朋友。
她曾经以为自己在寻找什么,直到昨夜找到苏晚星的那一刻才明白,她一直想找回的,是那个敢于真诚去欣赏、去珍惜的自己。
手机震动,是清风遇暖阳的姐姐发来的消息:“看到你的说说了,替你高兴。是我认识的苏晚星吗?”
沈晚星微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奇妙——当你真心寻找什么的时候,全宇宙都会来帮忙。她不过发了一条隐晦的说说,不到十分钟,就有热心的朋友帮她找到了苏晚星的联系方式。
等待验证通过的那段时间,沈晚星的心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这种期待,比当年等待李逸乘的回信还要强烈;这种悸动,比任何酒局上的狂欢都要真实。
她甚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极了此刻在公园里寻不到长椅时的状态——一直走,一直走,停不下来。
现在,她终于停下脚步,站在公园最高处的小山坡上。从这里可以望见整座城市在晨曦中苏醒,远处的楼宇像积木般整齐排列,近处的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曳。她忽然知道该对苏晚星说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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