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一梦
花芝芝从梦中惊醒,眼泪浸湿了枕头,在浅蓝色的枕套上晕开一片深色水渍。她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梦中画面仍清晰可见——沈晚星苍白的脸,浴缸里淡红的水,以及手腕上那道刺目的伤口。
“只是梦,只是梦。”花芝芝喃喃自语,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凌晨五点二十七分,窗外仍是深沉的黛蓝色。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沈晚星的微信头像,拨通了语音通话。
铃声响起,是沈晚星自己录的一段另类铃声:“谁在找我?如果是老板请按1,如果是债主请按2,如果是想请我喝酒请直接出现在我家门口…”平时花芝芝总会被这段铃声逗笑,但此刻,她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一声声敲得她心慌。
一分钟,两分钟…无人接听。
花芝芝握紧手机,昨天沈晚星去医院复查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她们视频时,沈晚星罕见地没化妆,眼下两片青黑,却还强撑着开玩笑:“医生说我这失眠再不好好治,以后连举杯喝酒的力气都没了,那不如让我直接入土为安。”
“别胡说!”花芝芝当时立刻打断她。
“土里又脏又冷,”沈晚星笑着,眼神却飘忽,“我想和漂亮的花葬在一起,至少浪漫一点。”
现在回想起来,那笑容背后的疲惫如此明显。花芝芝责怪自己的粗心,怎么就没想到多问几句,多关心一点?
正当她准备挂断时,通话突然被接起。
“花芝芝,你干嘛这么早打给我!”沈晚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沙哑中透着浓浓的倦意,“我凌晨三点半醒的,这刚睡着!”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花芝芝几乎瘫软在床头:“太好了,你还活着!我昨天梦见你死了!”
“你大爷!你才死了!”沈晚星骂了回去,但语气虚弱,“不过我昨天针灸,胳膊腿都抬不起来了,真的好疼啊!”
花芝芝眼前浮现沈晚星趴在理疗床上的样子。记得有一次她陪沈晚星去做推拿,理疗师刚按到肩颈,沈晚星就痛得咬破了嘴唇,却死活不肯叫出声。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痛极了也不说,只会用更尖锐的笑声掩盖。
“要不要我去看看你?”花芝芝轻声问。
“快陪你老公吧,我这再睡一会儿…你想让我死啊。真是,赶紧给我呸呸呸!”
花芝芝顺从地“呸”了三声,心里却并未轻松。沈晚星总是这样,把所有人都推开,仿佛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那年冬天,沈晚星失恋,一个人喝光了家里所有酒,酒精中毒被送进医院,出院后才轻描淡写地提起。花芝芝气得整整骂了她一个小时,沈晚星只是笑嘻嘻地听着,最后说:“有你这么骂我,说明这世上还有人在乎我,挺好。”
“你最好了,等我过年回家,咱们一起吃饭,叫上那谁!”花芝芝说。
“最近别找我喝酒,咋那烦人!我吃中药天天勾搭我!”
花芝芝忍不住笑了:“这不,这不,你看看!都怪你!谁让你把我写的那么不堪!还小野猫!我还大倔驴呢!”
这话源于沈晚星写的一篇小说,里面的配角明显以花芝芝为原型,被塑造成了一个性感撩人的“小野猫”。花芝芝当时看到就炸了,连续发了二十条语音抗议。
“去找南风!别找我!我这天天多烦啊!”沈晚星抱怨道。
南风是她们的共同好友,一个温婉如水的女子,与沈晚星形成鲜明对比。花芝芝常常想,如果不是高中时阴差阳错成了同桌,沈晚星这样的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走进她的生活。沈晚星太锋利,太鲜明,像一幅用色大胆的抽象画,有人避之不及,有人深深着迷。
“行,你活着就行!”花芝芝说。
“你这昨天做什么梦了?把我整死了?”
花芝芝沉默了一下,轻声回答:“我的南墙一梦,也是你的南墙一梦!”
“南墙”是她们之间的暗语,取自“不撞南墙不回头”。沈晚星曾说,她们都是会撞南墙的人,不同的是花芝芝撞疼了会回头,而她非要撞穿不可。
“你快醒醒吧!我给你俩拴在一条秋裤上过冬????????? !天天的烦不烦!哼!”
花芝芝被这形象的比喻逗笑了。青春的花路,她们确实穷到共享过一条秋裤,谁出门谁穿。那时沈晚星总说:“等姐以后有钱了,买一柜子秋裤,一天换一条!”
“哪天约饭!”花芝芝提议。
“等我十四天!我吃中药!我还要针灸!”
“喝什么酒?地点?”
“白酒!你家客厅!困困困”
“你不来再说的!”
“你不带酒再说的!真烦人,打扰我睡觉!”
花芝芝能想象沈晚星此刻的模样——一定是把脸埋在枕头里,一边抱怨一边却舍不得真的挂断电话。沈晚星曾说过,最害怕的就是清晨醒来时分的寂静,那种全世界都还在沉睡只有自己醒着的孤独感。所以她总是熬夜到很晚,把自己累到极致才能一觉到天亮。
“晚星,对不起,对不起,抱抱你……”花芝芝轻声说。
“给你锤子要不要?你们咋天天给我打电话!”
“因为你是天边最嘚瑟的星!”
“噢耶!我喜欢听!”
通话在这里结束。花芝芝放下手机,走到窗前。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仍在闪烁着,倔强地不肯隐去。她想起那年,沈晚星失恋后爬上宿舍天台,大家都担心她要做什么傻事,结果她只是躺在那里看了一整晚星星。第二天,她对花芝芝说:“我想明白了,我要做天边最嘚瑟的那颗星,亮得刺眼,让你们都无法忽视我的存在。”
花芝芝拿起手机,给沈晚星发了条消息:“记得吗,那个傻傻的你说,土里又脏又冷,你要和漂亮的花葬在一起。但你不知道,你就是最漂亮的那朵花,所以别总想着埋葬自己。我们都值得在阳光下盛开。”
过了一会儿,沈晚星回复了一个简单的表情:?
花芝芝知道,这是沈晚星能给出的最直接的表达。足够了。
窗外,天光渐亮,那颗倔强的星星终于隐没在晨光中,但花芝芝知道,它从未真正消失,只是在等待下一个夜晚,再次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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