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之念
李逸乘合上航海日志,走到甲板上。深夜的太平洋漆黑如墨,只有船体划破海面的声音和远处偶尔闪烁的灯塔。
他抬头望向星空——这是他从乘风破浪转行航海员后养成的习惯。在云端时,星星是触手可及的导航灯;在海面,它们成了遥不可及的诗篇。
尤其是那颗最亮的星。他总叫它“晚星”。
起风了,带着咸涩的海水气息。李逸乘裹紧外套,思绪却飘回十六岁那年的冬天。
那是2005年的第一场雪,落在远远小镇的操场上。李逸乘第一次见到沈晚星哭,是在教学楼三楼的走廊。她正被几个女生围着,肩膀微微颤抖。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李逸乘也能看出她在哭。
“听说她……”一个女生压低声音。
“难怪身上总有怪味。”另一个接话。
李逸乘的脚步顿住了。他看见沈晚星抬起头,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那一刻,他胸口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他想冲过去递上纸巾,想站到她身边说“别听她们的”,想告诉那些女生她身上根本没有什么怪味,只有淡淡的洗衣粉香气,混合着冬天清冷的空气。
可他只是站在那里,像被钉住一样。
男孩子有时候不善于表达,却擅长在心里搭建一座城池,把在意的人小心翼翼地供奉其中。后来的日子里,李逸乘开始了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关注。他记录沈晚星每天穿什么颜色的毛衣,发现她偏爱暖色调;他注意到她总在课间操后去小卖部买矿泉水,于是也开始在那个时间去,装作偶遇。
最让他心疼的是,沈晚星似乎接受了那些流言蜚语,开始刻意与人保持距离。她独自坐在食堂角落,独自走过操场,独自在图书馆看书。李逸乘想打破这种孤独,却不知如何开始。
转机出现在沈晚星请假,高烧不退。沈晚星又不吃饭又不睡觉还不吃药。一想到她孤零零的在寝室,李逸乘屏住了呼吸,不敢胡思乱想。
李逸乘急忙询问彩虹:“她……她怎么了?”眼角有泪光闪过。
彩虹:“昨天她哭了一晚上,现在又发烧了,她又不敢回家……”
李逸乘:“那你快去找老师请假啊!我又不能去女生寝室!”
彩虹:“啊?哦……什么情况?”
李逸乘:“你不是她同桌吗?你不应该照顾她吗?!!!!”
林晓和小浣熊干脆面面面相觑,偷着笑。
彩虹傻呵呵地先去找班主任请假,又急匆匆去食堂打早饭。
跑着去寝室的路上,彩虹心想:“这是什么情况?我在吃瓜第一线吗?嘿嘿嘿嘿,昨天不是一个悲剧的故事吗?仅仅一个晚上,变成校园爱恋了?我就是相信,我同桌那么善良,哇哇哇!是李逸乘耶,阳光帅气大男孩!我同桌可以!”
回忆在海里搁浅……
“船长,前方有雨云。”大副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打断了李逸乘的回忆。
“调整航向,避开它。”李逸乘回答,声音里带着职业性的沉稳。
五年前,他还是民航公司的副机长,驾驶着空客A320穿梭于各大城市之间。那时他觉得天空是归宿,云层是家园。
直到有一次,飞机遭遇强烈气流,剧烈颠簸中,乘客们的惊恐尖叫让他突然意识到——在万米高空,人是多么脆弱。他想起了沈晚星,想起了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想起了生命中所有悬而未决的情感。
那次飞行后,李逸乘提交了转岗申请。同事们都觉得他疯了,放弃优渥的飞行员待遇,从零开始学习航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渴望一种更贴近大地的漂泊,一种能让思绪沉淀的孤独。
航海学校的学习是艰苦的。三十岁的人要和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起背诵航海图、学习天文导航、掌握气象知识。但每当夜深人静,他躺在寝室床上,就会想起沈晚星。想起她哭泣的样子,想起她哭红的眼睛,想起她后来终于对他展露的笑容。
他们有过十年美好的回忆。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断断续续,分分合合。
李逸乘从怀中掏出一个防水信封,里面是沈晚星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信纸已经泛黄,边缘起毛,字迹却依然清晰:
“逸乘,我也要结婚了。不是不爱你了,是太爱了,爱到害怕继续。算命先生说我们只有十年缘分,我想他是对的。初中一年,高中三年,异地的这些年,分分合合——正好十年。多一天都没有了。”
“你就像小太阳,总想照亮我所有的雨天。可是逸乘,有些雨是必须自己淋的。谢谢你为我撑过的每一把伞,接住的每一次坏脾气。我会记得,永远记得。”
“我的小太阳,去照耀更值得的人吧。别再想我了。”
信的末尾没有落款,只有一滴干涸的水渍,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李逸乘收到这封信时,正在执行从北京到上海的航班。他在驾驶舱里读完,副机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李机长,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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