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还在运转,日子还要继续。她换了工作,搬了家,认识了新的人。试着去约会,去开始新的感情。有些人很好,温和,体贴,条件相当。可总在某些时刻——也许是闻到海风的味道,也许是看到紫藤萝花开,也许是听到某段熟悉的旋律——心里会突然空掉一块,那个人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带着记忆里海风的咸涩,和那句轻飘飘的“别等了”。
沈晚星成了一个在时间里走散的人的一部分,李逸乘也一样。只是那封写于2012年春天的信,还静静地躺在“猫的天空之城”,那个标注着2032年3月的木头格子里。它不知道主人已经失约,不知道地址已经失效,它只是一味地、忠实地等待着那个被设定的未来。
沈晚星后来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隔一两年,总会找个理由回书店一趟。每次都会去那家“猫的天空之城”坐坐。店里的装潢有过细微的改变,明信片的样式换了又换,咖啡的味道似乎也有些不同,但那种静谧的、时光缓慢流淌的氛围还在。风铃依旧会在推门时响起。
她总是坐在靠窗的同一个位置,点一杯拿铁。然后,目光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巨大的“寄给未来”信箱。2032年的那一排格子,从最初的遥远,变得逐渐清晰,仿佛伸出手就能碰到。她从未向店员打听过那封信,也从未想过提前取出它。就让它在那里吧,像一个小小的、固执的纪念碑,纪念着二十年前那个笃信“八十年还在一起”的、天真而勇敢的自己。
她知道,分开旅行没什么不好。有些人,有些感情,或许注定要各自经历漫长的旅途。只要不分开想念,灵魂总有相依的可能——她曾经真的这样以为。所以她才那样小心翼翼地写下那些文字,写下二十年后的期许,写给她心心念念的人。她把那份厚重的、无处安放的思念,和对永恒近乎幼稚的信念,全都封存在了那张淡紫色的卡片里,托付给了时间。
时间不说话,却给出了它自己的答案。
转眼,真的到了2032年。
又是一个三月。南方的樱花早已开过几轮,大连的春天却还带着凛冽的尾音,海风刮在脸上,微微的刺。沈晚星出差路过这座城市,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那条熟悉的街道。
“猫的天空之城”竟然还在。门面更旧了,藤蔓更密了,但暖黄的灯光从玻璃窗透出来,依旧是记忆中让人心安的模样。推门,风铃“叮铃”一响,声音有些喑哑,不如当年清脆。
店里变化不小。多了许多智能的展示屏,扫码可以听明信片背后的故事。咖啡机是新款的,运作起来几乎无声。但那个巨大的、标满年份的木质信箱,依然矗立在最醒目的位置,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守着无数人交付给时光的秘密和心愿。
她的心跳,在看见它的那一刻,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过去,站在2032年3月的那一排格子前。手指拂过那些小小的、方形的小门,上面落了薄薄的灰。她的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个格子上——那个她二十年前,投入一张淡紫色明信片的位置。
店员是个年轻女孩,走过来轻声问:“女士,需要帮忙吗?取信的话,需要凭证或者身份证件。”
沈晚星回过神,从钱包最里层,摸出一张边缘已经磨损的、塑封过的旧收据。那是当年投递时,店员开给她的唯一凭证。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只有那个日期,2012.3.21,还隐约可辨。
年轻女孩接过,仔细看了看,又惊讶地抬头看了看沈晚星,眼神里多了些敬意。“请稍等。”她拿出一个记录本,翻找核对了一下,然后取出一串古旧的黄铜钥匙。钥匙插入那个小木格的锁孔,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女孩小心地打开那扇小小的木门,伸手进去,取出了一小叠信件。
最上面,是一个淡紫色的、边角已经微微泛黄卷曲的信封。
沈晚星的呼吸停滞了。她看着那抹熟悉的紫色,像看着一个从深海里突然浮上来的、久远的梦。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信封,冰凉的,带着木头橱柜里特有的、干燥的尘封气息。
年轻女孩把信封递给她,微笑着说:“保存得很好。我们每隔几年都会检查一下这些远期信箱的保存状况。”
沈晚星道了谢,捏着那薄薄的信封,走到窗边她坐过无数次的老位置坐下。窗外,天色向晚,街灯次第亮起,在海风的吹拂下晕开一团团朦朦的光晕。她没点咖啡,只是坐着,看着手里的信封。
正面,是她当年娟秀的笔迹:“紫藤萝的花海雨 收”。背面,是店家的打印标签和投递日期。但在信封最下方,空白处,有几行陌生的、蓝色圆珠笔留下的潦草字迹,墨色已有些暗淡:
“查无此人。”
“此址已拆。”
“退回原处。”
字写得很快,很草,带着公事公办的匆忙,甚至能想象出邮递员写下这些字时,或许还带着点面对一封“死信”的轻微不耐和无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