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赫洛斯的铁匠铺里昏沉地睡了一整天。
药膏和体内那丝自行运转的冰凉气息，勉强压制着伤势，但爆炸带来的内腑震荡和过度透支的精神，依旧让他虚弱不堪。每一次呼吸，胸腔都带着隐痛，左臂的灼痛更是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只是在“玄龟”盾置于身旁时，才会稍稍缓和。
傍晚时分，他才被一阵刻意放轻的交谈声唤醒。
是艾莉娅来了。
他睁开眼，看到艾莉娅正站在小屋门口，背对着他，低声与赫洛斯说着话。她手中提着一个盖着干净麻布的篮子，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
“……多谢您，赫洛斯大叔。”艾莉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还好吗？”
“死不了。”赫洛斯的声音依旧粗声粗气，但语气缓和了些，“骨头硬，命也硬。就是需要静养，别再瞎折腾。”
艾莉娅轻轻“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镇上都传开了，说老矿坑那边昨晚闹出大动静，像是山神发怒……男爵已经下令封了那片地方，还派人去请了星穹议会的法师大人过来勘查。”
赫洛斯哼了一声，带着嘲讽：“山神发怒？哼，他倒是会找借口。星穹议会那帮人巴不得有理由插手。”
陈默心中一沉。果然，爆炸还是引来了最麻烦的势力。
艾莉娅转过身，这才发现陈默已经醒了。她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身，碧绿的眼眸中瞬间蒙上一层水汽，却又强忍着没有落下。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他脸颊上的淤青，指尖冰凉。
“疼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陈默摇了摇头，想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她，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笑容显得有些扭曲。“没事。”他的声音依旧沙哑。
艾莉娅没有追问矿洞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地打开篮子，里面是她熬煮了许久的、散发着浓郁草药香气的肉粥，还有几块烤得松软的面包。她细心地吹凉粥，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边。
温热的食物下肚，带来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慰藉。陈默看着她专注而温柔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温暖，更有一种必须尽快好起来、为她撑起一片天的迫切。
“星儿和月儿呢？”他问。
“在家里，我让琳帮忙照看着。”艾莉娅答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默，星儿和月儿的学院初试，就在三天后。赫洛斯大叔已经帮忙垫付了费用……”
陈默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三天后……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连送孩子们去考场都困难。
“我去送他们。”赫洛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你这副样子，别吓着孩子，也别让镇上那些盯着你的眼睛看出更多破绽。”
陈默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赫洛斯考虑得确实周到。
“谢谢。”他对赫洛斯说，也看向艾莉娅。
艾莉娅轻轻握住他未受伤的右手，低声道：“你快点好起来，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感谢。”
……
接下来的两天，陈默在赫洛斯的小屋里静养。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冥想，引导体内那丝气息循环，感受着它与“玄龟”盾之间越来越紧密的联系。伤势恢复的速度远超常人，断裂的细小经脉在冰凉气息的滋养下缓慢愈合，内腑的震荡也渐渐平复。只是左臂那源自法则层面的灼伤，依旧顽固，仿佛与他的生命本源纠缠在了一起，难以分割。
期间，老猫偷偷来过一次，带来了外面的消息。
星穹议会的勘探队果然介入了对老矿坑爆炸事件的“调查”。他们动用了奇特的仪器，据说探测到了“高强度的异常能量残留”和“非自然空间扰动”，结论是“可能存在不稳定古代遗迹或高危魔法实验残留”，建议男爵永久封锁该区域，并由星穹议会进行“专业性无害化处理”。
男爵凯诺·铁棘自然是满口答应，巴不得将这烫手山芋丢出去。
“黑岩佣兵团那边安静得出奇，”老猫压低声音说，“独眼那家伙养伤没露面，但他手下的人收敛了很多。我总觉得不对劲，他们可不是吃了亏会闷声不响的主。”
陈默也有同感。黑岩的沉默，更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还有，”老猫神色有些古怪，“镇上那个卖‘圣药’的苦行僧，不见了。自从矿洞出事那天晚上之后，就再没人见过他。”
陈默眼神一凝。僧侣的消失，印证了他的猜测。归一会的这个节点被拔除，他们要么是暂时潜伏，要么就是在准备更激烈的报复。
风雨欲来。
第三天清晨，是孩子们去参加学院初试的日子。
陈默的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至少能够自行走动。他站在铁匠铺后院的门缝后，看着赫洛斯套好他那辆破旧的马车，艾莉娅细心地将打扮整洁的陈星和陈月抱上车。
陈星穿着浆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小脸上满是兴奋和紧张，不停地摸着怀里赫洛斯送他的小木剑。陈月则安静地坐在母亲身边，小手紧紧攥着那个藤编的护身符，碧绿的眼眸中既有期待，也有一丝对陌生环境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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