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光阴无界。
陈默的意识并未沉入彻底的虚无,也未回归鲜活的现实。他悬浮在一种奇妙的“之间”——仿佛沉入了北境大地最深的梦境,又仿佛漂浮于自身崩溃道基的碎片之上。
五感俱失,唯余“意”存。
他“看”到的,不再是具体的景象,而是流动的“信息”与“规则”的轨迹。体内,那些来自“规则归零打击”的残渣,如同顽固的墨迹,污染、堵塞着他原本圆融的能量与意识通道,更不断释放着冰冷的“否定”与“终结”之意,试图瓦解他存在的根基。
而他的意识核心,那枚布满裂痕却依然闪耀着龟蛇盘绕虚影的“平衡道种”,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孤灯,光芒明灭不定。道种深处,属于他的“万象归衡”真意,正本能地、艰难地运转着,试图消化、转化这些外来的、充满恶意的规则碎片。
这过程极其缓慢,且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痛苦。每一次“消化”,都像用钝刀刮骨,将自身的一部分“存在”与那些冰冷的“否定”一同磨碎、混合。但每磨碎一丝,他对“平衡”的理解,似乎就加深一分。
**平衡,不仅是让差异共存……有时,更是将“异质”碾磨成最细微的“尘”,然后……让其成为“土壤”的一部分?**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痛苦的间隙闪过。他的“坤舆”之意,本就源自大地那海纳百川、化万物为养料的特质。那么,这些充满敌意的规则残渣,是否也能……成为某种养料?哪怕是充满毒素的养料?
这个想法近乎疯狂。但在这意识模糊的生死边缘,理性退去,本能与最深层的道悟主导一切。他的“平衡道种”开始尝试一种全新的运转方式——不再仅仅是“抵抗”或“排斥”那些残渣,而是以更加包容、更加“大地”的姿态,去**包裹**、**沉降**、**分解**它们。
如同大地对待坠落的陨石,先以厚重接纳其冲击,再以漫长时间与复杂的地质活动,将其分解、同化,最终可能成为新的矿脉或土壤成分。
这个过程,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稳定的、能够提供“沉降”与“分解”之力的“环境”。
外界的援助,恰在此时到来。
静室之内,经过奥莱克斯精密计算、格伦与数名符文工匠连夜赶工、艾莉娅以自然之心引导地脉精粹配合的小型“大地温床”法阵,终于布置完成。
法阵核心位于陈默身下,由混合了战场边缘采集的“多规则混合残留物”粉末、大量高纯度土系魔晶碎片、数种能够稳固神魂与肉身的稀有矿石、以及艾莉娅注入的充满生机的自然本源构成。法阵纹路并非传统魔法阵的几何图形,而是模拟了龟甲纹路与地脉流向的结合,透着一种古朴厚重的韵味。
法阵外围,连接着铁砧镇地脉网络的几个关键节点,并特意绕开了之前受损严重的部分,选择了几条相对稳定、且靠近那道古老“坤”流支脉的通道。
“启动。”艾莉娅声音沙哑却坚定。
格伦深吸一口气,将一枚精心雕琢的、作为阵眼的“坤”字符文石嵌入核心凹槽。
嗡——!
法阵纹路次第亮起,散发出温暖而厚重的土黄色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感。身下的床榻仿佛消失,陈默的身体如同悬浮在一片由纯粹大地精粹与温和能量构成的“土壤”之上。
紧接着,通过地脉网络引导而来的、更加深沉古老的“坤”流支脉气息,缓缓渗入法阵。这股气息比之前艾莉娅引导的更加纯粹、更加“安静”,它并不主动做什么,只是如同最深沉的海水,包裹着陈默,提供着无与伦比的“承载”与“稳定”。
与此同时,铁砧镇内外,那些劫后余生的人们,在赫洛斯的组织下,开始有意识地进行一种简单的“祈祷”或“静思”。并非宗教仪式,而是集中精神,回忆战斗的惨烈、思念逝去的袍泽、祈愿亲人的平安、坚定守护家园的信念……这些纷杂却真挚的情感与意念,如同无形的微光,升腾而起,虽然微弱,却连绵不绝,汇聚成一股淡淡的、温暖的“人文意志流”,受到“大地温床”法阵和地脉网络的隐约牵引,也丝丝缕缕地汇入陈默所在的静室。
这些“人文意志”不再像战斗时那般炽烈狂暴,而是如同涓涓细流,带着抚慰、思念、期盼等更加复杂的情绪,与那沉稳的“坤”流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充满“生机”与“希望”的温床环境。
在这内外双重力量的包裹与浸润下,陈默体内那艰难运转的“平衡道种”,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细雨滋润。
道种表面的裂痕,被温厚的“坤”流气息缓慢滋养、弥合。
那些顽固的规则残渣,在“大地温床”提供的“沉降”之力作用下,被强行压制、固定在能量通道的底层,如同沉入沼泽的顽石。
而“人文意志”带来的生机与希望,则如同微生物,开始极其缓慢地“侵蚀”、“分解”这些残渣冰冷的表层,将其中的“否定”与“终结”之意,逐渐转化为更加中性、甚至可以被“坤”意包容的“信息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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