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兴安岭,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层林尽染,万山红遍,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点缀在绿荫丛中星星点点的鲜红——人参的果实成熟了,山里人称之为“红榔头市”。
这天清晨,王西川起得格外早。他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眼神中有着不同于往日的凝重。
“当家的,今天真要进山?”黄丽霞披着外衣走出来,脸上写满担忧,“听说今年雨水多,山路不好走。”
王西川收回目光,轻轻握住妻子的手:“红榔头市一年就这一回,错过了就要再等一年。我想去碰碰运气。”
黄丽霞知道劝不住丈夫,转身回屋拿出一个精心缝制的布包:“这是我昨晚赶工做的,里面装了干粮和应急的药材。”
王西川接过布包,心中暖流涌动。布包针脚细密,还特意绣了一棵人参的图案,可见妻子花了多少心思。
“放心吧,”他柔声安慰,“我就在老林子外围转转,不去深处。最多三天就回来。”
这时,女儿们也都醒了。王昭阳第一个跑出来,懂事地帮父亲检查行装;王望舒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把抱住父亲的大腿;连最小的王瑾瑜都咿咿呀呀地伸着小手要抱抱。
“爹,你要去挖棒槌吗?”王望舒仰着小脸问。在山里,人们忌讳直呼“人参”,往往用“棒槌”代称。
王西川弯腰抱起女儿:“爹去山里看看,给望舒找好吃的野果子。”
王昭阳细心地往父亲的行囊里塞了一包盐巴:“爹,山里潮,记得每天喝点盐水。”
看着大女儿认真的小脸,王西川心中既欣慰又酸楚。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十岁的昭阳已经懂得照顾家人了。
早饭后,王西川开始做最后的准备。他先仔细擦拭那根用了多年的索拨棍——寻参人最重要的工具。这根硬木棍一头削尖,用来拨开草丛、试探地面;另一头刻着度量单位,用来测量参龄。
接着,他取出红绳和铜钱。这是老辈传下的规矩,发现人参后要先用红绳系住,防止“参娃”跑掉;铜钱则是为了镇住参的灵气。
“西川,准备进山了?”黄大山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只见黄家三兄弟都来了,手里还提着刚打的野兔。
王西川迎上前:“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你要去寻参,我们来送送你。”黄大山把野兔递给妹妹,“山里不太平,要不要我们跟你一起去?”
王西川摇头:“寻参讲究缘分,人多反而不好。你们帮我照看家里就行。”
黄二河递过来一包烟叶:“深山里潮,带点烟叶驱寒。”
黄三江则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这是我托人从县里带的,锋利得很,你带着防身。”
这份情谊让王西川感动不已。前世他孤身一人,今生却有了这么多关心他的亲人。
就在这时,李国良也骑着自行车赶来了,车把上挂着一个军用水壶。
“师父!听说您要进山寻参?”李国良跳下车,把水壶递给王西川,“这是我爸的军用水壶,保温效果好,您带着。”
王西川接过水壶,拍拍年轻人的肩:“谢谢。这几天你帮着照看下北川,别让他冒失进山。”
“您放心!”李国良郑重承诺。
一切准备就绪,王西川背起行囊,在家人和亲友的目送下,向着北山走去。
黄丽霞抱着小玖儿,一直送到屯子口。望着丈夫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二妹,别担心,”黄大山安慰道,“西川有分寸,不会往太深处去的。”
黄丽霞轻轻摇头:“我不是担心他往深处去,是担心......唉,你们不知道,他昨晚说梦话了。”
“说梦话?”
“他一直在喊六品叶......”黄丽霞忧心忡忡,“我听说,那种参都长在没人敢去的险地。”
这话让众人都沉默了。在人参行当里,“六品叶”是参中之王,通常只在人迹罕至的原始林中才能找到。
与此同时,王西川已经进入了北山的老林子。这里的树木比外围要高大得多,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枝叶洒落下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格外小心。寻参不像打猎,不能靠追踪痕迹,全凭经验和直觉。
“应该就是这一带了。”王西川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根据前世记忆和今生的了解,野生人参喜欢生长在柞树、椴树混交的林下,坡度不能太陡,土壤要肥沃疏松,排水还要好。
他选定一个方向,用索拨棍仔细地拨开草丛,不放过任何可疑的植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依然保持着高度的专注。
中午时分,他在一处溪边休息,就着泉水吃了些干粮。突然,他的目光被溪对岸的一株植物吸引住了。
那植物高约一尺,茎秆直立,顶端结着一簇鲜红的果实。
“是参籽!”王西川心中一喜,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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