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伤缓步走到血泊边缘,弯腰,用两根戴着金丝软甲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拈起了那张浸染着谢衡之血和萧彻精神印记的涂鸦。他走到殿内角落一座不起眼的青铜仙鹤灯盏前。灯盏的鹤嘴并非喷吐火焰,而是雕刻成中空的管状。
赵无伤将涂鸦凑近鹤嘴,口中念念有词,袖中手指掐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印诀。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光芒从他指尖流入鹤嘴。
嗡…
青铜仙鹤灯盏内部发出极其细微的机械运转声。鹤嘴中空处,一道极其纤细的、如同实质般的蓝色光束骤然射出,精准地扫描过涂鸦的每一寸,尤其是那个画着金眼的小人!
【目标物品扫描…精神印记残留分析…】
【确认:高浓度负面情绪载体(恐惧、憎恶、自我厌弃)…与宿主(萧彻)深层记忆碎片(代号:孤儿院)高度关联…】
【能量转化效率预估:78%…符合“蚀”初级精神食粮标准…】
【回收指令确认…执行…】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直接在赵无伤的“意识”深处响起。
嗤…
那张染血的涂鸦,在蓝色光束的扫描下,竟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纸张,从边缘开始迅速变得焦黑、碳化、分解!最终化为极其细微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尘埃,被鹤嘴无声地吸入、吞噬!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极其微弱的、纸张燃烧后的焦糊味,迅速被浓烈的定神香掩盖。
赵无伤面无表情地看着涂鸦彻底消失。他转过身,目光投向殿内那座冰冷的黄金囚笼。笼中墨玉上,云昭依旧昏迷,颈间的曼陀罗血纹枯槁灰败,如同燃尽的灯芯。他缓步走到笼前,隔着黄金栅栏,阴柔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仔细审视着云昭苍白的面容和手腕上包扎的伤口。
“引血蛊…终究是浪费了。”他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一丝冰冷的遗憾。他宽大的袖袍微微晃动,那股混杂着机油与草药的古怪气味再次飘散出来。
就在这时——
殿门被轻轻叩响,声音极其谨慎。
赵无伤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转身走向殿门,拉开一条缝隙。
门外站着一名身着低阶乐师服饰的少女。她约莫十五六岁年纪,面容清秀稚嫩,一双杏眼却如同蒙着江南烟雨,雾蒙蒙的,带着怯生生的柔弱。正是被蚀暗中培养的容器——渺渺。她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一架半旧的琵琶,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琵琶的琴颈,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赵…赵公公…”渺渺的声音细弱蚊蚋,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颤抖,她飞快地抬眼瞥了一下殿内弥漫的青烟和龙榻上无声无息的萧彻,又迅速低下头,“奴…奴婢奉旨…来为陛下…演奏安神曲…”
赵无伤阴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如同毒蛇审视猎物。他注意到渺渺抱着琵琶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异常干净圆润,但指尖却带着一种不自然的、仿佛长期浸泡在药水中的苍白。他侧身让开一条路,声音毫无波澜:“陛下已安歇。你…就在外殿,轻奏一曲即可。记住,要…静。”
“是…是!谢公公!”渺渺如蒙大赦,抱着琵琶,几乎是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挪进殿内,在远离龙榻和金笼的外殿角落,找了个绣墩坐下。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中的恐惧,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了琵琶弦。
铮…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泉滴落深潭的弦音,在寂静的殿内幽幽响起。渺渺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柔地跳动,弹奏的是一首极其古老、曲调平缓到近乎单调的安魂曲。乐声如同无形的纱幔,试图融入那浓烈的定神香烟气之中。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和的乐声里,异变悄然而生!
当渺渺的指尖拨动到某一根特定的琴弦时,她手腕上系着的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银铃,极其轻微地、违背物理规律地…无风自动了一下!
叮…
一声细微到几乎无法被常人耳捕捉的铃音响起。
就在这声铃音响起的瞬间,龙榻上如同活死人的萧彻,身体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空洞的眼神深处,一丝极其痛苦和混乱的猩红光芒倏然闪过!他涣散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冲击!
【警告!…检测到…低频精神共振波…来源:外部…频率:与蚀核心波动…相似度65%…滋啦…干扰宿主精神稳定…加剧侵蚀…】
冰冷的系统杂音在萧彻混乱的意识中突兀地响起!
而更诡异的是,黄金囚笼内,昏迷中的云昭,颈间那道枯槁灰败的曼陀罗血纹,在这极其细微的铃音和琵琶曲的共振下,竟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冰蓝色光芒,在血纹深处极其短暂地一闪而逝!她苍白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弹奏琵琶的渺渺,对此似乎毫无所觉。她依旧低垂着头,杏眼中烟雨朦胧,专注地拨弄着琴弦,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她拨动琴弦的指尖,在某个特定的、毫无规律的音节上,会极其细微地加重一丝力道,带动那枚小小的银铃,发出那声无法被常人听见、却能穿透灵魂屏障的…催魂之音。
叮…
叮…
细微的铃音如同无形的毒刺,混杂在平缓的安魂曲中,一下,又一下,精准地刺入龙榻上那具被药物和系统双重禁锢的躯壳深处。
赵无伤站在内殿与外殿交接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渺渺弹奏的背影,看着她手腕上那枚随着特定音节微微颤动的银铃。阴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非人的幽蓝光芒,如同平静湖面下汹涌的暗流,无声地、高速地流转着,倒映着渺渺指尖的每一次拨动,以及那银铃每一次无声的震颤。
【容器(渺渺)…精神共振模块…运行稳定…侵蚀催化效率…提升3%…】
【目标(萧彻)…精神屏障…持续弱化…龙章侵蚀加速…】
【次级目标(云昭)…血脉应激反应…微弱…持续监控…】
冰冷的机械音,在他意识的深处,有条不紊地汇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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