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的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沾满了血污和灰烬的破布笼罩着,低沉得令人窒息。连续数日,远方地平线上扬起的尘烟越来越浓重,如同不断逼近的、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沙暴。战鼓的轰鸣声即便在深宫之中,也能隐约听见,沉闷而富有节奏,一声声敲打在每个人早已紧绷欲裂的神经上。
终于,在这一日的黄昏,那酝酿已久的风暴,彻底降临。
黑压压的叛军,如同无边无际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宏伟的皇都围得水泄不通。刀枪如林,反射着夕阳最后一点惨淡的血色光芒,旌旗招展,上面狰狞的图腾仿佛要择人而噬。无数攻城器械被推至阵前,投石机、云梯、冲车…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等待着将这座千年帝都撕碎的指令。
叛军阵前,凌玄立马横枪。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铠甲,左臂那支狰狞的机关臂自然垂落,暗蓝色的纹路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他面无表情,完好的右眼锐利如鹰,扫视着皇都那高耸的城墙和密布的守军,左眼则隐藏在碎发的阴影下,偶尔闪过一丝非人的数据流光,冰冷而漠然。
他没有立刻下令攻城,只是这样静静地围着,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在极致的恐惧中自行崩溃。
皇都城头,守军密密麻麻,弓弩蓄势,滚木礌石堆积如山。但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看不到丝毫战意,只有无尽的恐惧和绝望。潼谷关破碎的阴影如同梦魇缠绕着他们,陛下近日来的暴戾和那道“夜啼诏”更是寒透了所有人的心。他们手中的兵器冰冷,心更冷。
萧彻亲自登上了承天门城楼。玄色龙袍在带着硝烟味的风中猎猎作响。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金色的竖瞳,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城外那无边无际的叛军,尤其是阵前的凌玄。
手背上,鳞片不受控制地浮现又隐没,体内的晶簇因这大战将至的刺激和城外那同源力量的压迫而躁动不安,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和更加汹涌的“渴”。他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压制住立刻冲下去与凌玄厮杀的冲动,以及…那对掖庭方向特殊血液的强烈渴望。
“陛下,”一名将领声音干涩地汇报,“四门已被合围,叛军正在安营扎寨,挖掘壕沟,并未立刻进攻。”
“他在等。”萧彻的声音嘶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等我们自己乱起来。”
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城头上那些面色惶惶的士兵,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传令下去,凡有敢言降者,动摇军心者,立斩无赦!督战队上前,后退一步者,杀!”
冰冷的命令如同寒流刮过城头,让本已低落的士气更加凝滞。恐惧的对象,悄然从城外的叛军,转移到了身后那位非人的帝王和他冰冷的屠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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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密室内,谢衡如同困兽般焦躁地踱步。窗外传来的战鼓声和隐约的军队喧哗声,如同催命符般敲击着他的心脏。
皇都被围,陛下彻底疯狂,城破似乎只是时间问题。等到凌玄攻进来,他会放过自己这个前朝的丞相吗?尤其是自己还刚刚被陛下从凌玄旧邸抓了个现行!
赵无伤那夜诡异的话语、陛下身上非人的变化、那本禁书、还有从王府暗格中搜出的奇异图纸和碎片…一切都在他脑中混乱交织,指向一个无比黑暗、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未来。
不能再犹豫了!
他猛地停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他走到书案后,推开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那本纸质脆黄的前朝禁书,又拿出几张匆匆临摹下来的、从王府图纸上看到的奇异符号——尤其是那个与晶石相关的图案。
然后,他铺开一张最普通的、没有任何标识的信纸,提起笔,手腕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斟酌了半晌,最终落下笔,用极其隐晦的、只有特定之人才能看懂的方式,写下了一些关于皇都布防“漏洞”(实则是他精心挑选、可以牺牲的区域)、朝廷粮草“虚实”(夸大不足,隐瞒实存)、以及陛下近日“龙体欠安、行为失常”(隐晦指向非人变化)的信息。
他没有直接提到任何关于晶石、异力的猜测,那太过惊世骇俗,也可能被视为妖言惑众。但他提供的这些“有价值”的情报,足以向对方展示自己的“诚意”和价值。
最后,他在信纸的角落,小心翼翼地画上了那个临摹下来的、代表着晶石的奇异图案。
他希望,凌玄,或者他身边那个可能存在的、赋予他力量的存在,能看懂这个图案,明白他真正想交换的是什么——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关于这超自然力量的真相,以及…一条活路。
他将信纸仔细叠好,与那几张临摹的符号图案一起,塞入一个细小的铜管中,用蜡封死。
做完这一切,他额头上已满是冷汗。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墙边,有节奏地轻轻敲击了三下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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