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之门,无声开启。
没有机械轰鸣,没有能量波动,只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推开,露出门后一片朦胧的微光。一股令人心神安宁的、淡淡的檀香气息飘散出来,与之前通道中的金属腥风、陵寝深处的腐朽气味截然不同,仿佛沙漠旅人骤然踏入了一片绿洲清泉。
然而,经历了壁画甬道的震撼与机关阵的生死一线,这突如其来的“宁静”反而显得格外诡异。没有人敢轻易踏入。
云昭站在门前,臂膀上的血纹依旧灼热,但指向的不再是明确的方向,而是微微震颤,仿佛门后的东西既是目标,也蕴含着未知的危险。她回头看向同伴。
萧彻趴在太极图案平台的边缘,对着身后沉寂的机关通道低吼,周身戾气未消,但那双暗红的瞳孔在扫过“静心”之门时,却流露出一丝本能的忌惮与迷惑,似乎门后的气息让他体内的“蚀”感到不适。
谢衡搀扶着青鸾,两人皆是面色苍白,惊魂未定。谢衡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而青鸾,则更多是一种认命般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波澜。
“没有退路了。”云昭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清晰。她率先迈步,踏入了那片朦胧的光晕之中。
一步踏入,仿佛跨越了某个界限。
身后的石门无声关闭,将机关通道的冰冷隔绝在外。眼前是一个并不算宽敞的圆形石室,穹顶不高,散发着柔和均匀的乳白色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石室中央,只有一个简单的蒲团,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四壁光滑,没有任何装饰,唯有空气里弥漫的那股檀香,越来越浓郁,仿佛能渗透进人的四肢百骸,抚平一切焦躁。
然而,这极致的“静”,反而催生了内心极致的“动”。
云昭刚刚站定,试图感知周围,眼前的景象却骤然扭曲、变幻!
不再是空无一物的石室,而是……金碧辉煌、丝竹悦耳的皇宫夜宴!她穿着华美的宫装,坐在席间,上方是那个曾经熟悉、威严而冷漠的萧彻。他举杯,目光扫过她,带着一丝她曾奢望过的、若有似无的温柔。周围是觥筹交错,是恭维笑语,是太平盛世……一切都那么美好,美好得如同易碎的琉璃。
“留下来……”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分不清是男是女,“忘掉那些责任,忘掉那些痛苦……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云昭有一瞬间的恍惚,那温暖的宫殿,那看似深情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吞噬。但下一秒,臂膀上血纹传来的灼痛猛地将她刺醒!她看到了“萧彻”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非人的冰冷数据流,看到了周围宾客笑容下的僵硬与空洞!
这是幻象!“蚀”根据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软弱编织的陷阱!
“破!”她凝聚意志,清叱一声,掌心银色烙印光芒一闪,眼前的繁华盛景如同被打碎的镜面,寸寸碎裂,消散无形。
她依旧站在空寂的石室中,冷汗却已浸湿了后背。好险!这“静心”石室,根本不是什么安宁之所,而是直指人心的可怕幻阵!
她急忙看向其他人。
谢衡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脸上时而露出狂喜,时而布满惊恐。在他眼中,或许正上演着权力巅峰、百官臣服的景象,亦或是帝国崩塌、自身沦为阶下囚的惨状。他口中喃喃自语:“不……这是我的……我不能失去……” 权力的执念,成了他最大的心魔。
青鸾则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仿佛在抵御着什么。她眼中泪水不断滑落,低声啜泣:“母亲……对不起……我做不到……祖先的罪孽……” 她看到的,或许是前代暴君疯狂的面容,或许是血脉传承带来的沉重枷锁与悲剧命运。
而最让云昭揪心的,是萧彻。
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呆立或蜷缩,而是如同困兽般在石室中疯狂地冲撞、咆哮!他眼中的血色与金芒激烈到几乎要溢出眼眶,身体上的鳞片时而贲张,时而收缩,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进行着最惨烈的厮杀。
在萧彻的幻境中,他看到的,或许是截然不同的两幅景象,在不断切换、交织——
一幅,是他身披龙袍,高踞于晶簇王座之上,下方是无穷无尽、完全臣服的晶傀大军。凌玄单膝跪地,眼神空洞。云昭则被禁锢在他身旁,眼神麻木,失去了所有光彩,如同一个精美的玩偶。他挥手间,天地能量臣服,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意志下扭曲、重塑。那是“蚀”向他展示的、绝对力量与控制带来的,“完美”的未来。一种冰冷的、充满吞噬欲望的快感在他心中蔓延。
另一幅,则是截然相反的场景。他变回了那个正常的人类帝王,站在开满鲜花的庭院里,云昭在他身边,笑容温暖而真实,没有恐惧,没有隔阂。远处是嬉闹的孩童,是安宁的城池。阳光明媚,微风和煦。那是他内心深处,被压抑、被遗忘的,关于“人”的渴望与温情。一种酸楚的、带着无尽眷恋的暖流在他灵魂中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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