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幽深,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云昭手中“弑神之匕”散发的微弱银芒,勉强驱散着前方几步远的浓稠黑暗,映照出脚下粗糙湿滑的石阶和两侧冰冷坚硬的岩壁。身后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声响早已消失,被这片死寂的黑暗彻底吞没,连同那曾照亮一切的诛邪银辉,也仿佛只是遥远记忆中一场惊心动魄的幻梦。
疲惫如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云昭的神经和身体。左手掌心的伤口依旧刺痛,臂膀上的血纹灼热未消,强行引动陵寝禁制带来的精神负荷更是让她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她几乎是靠着本能和那一点微光的指引,机械地向前挪动脚步。
谢衡的状况更糟,他年岁已长,又非修炼之身,这一路逃亡、惊吓、心力交瘁,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只能扶着冰冷的石壁,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喘息声粗重得如同破旧风箱。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通道到了尽头,连接着一个相对宽敞些的石室。石室不大,中央有一口早已干涸的池子,池底铺满了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灰尘。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唯有一道狭窄的、向上的石阶,开在石室另一侧的墙壁上,石阶顶端,隐约有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灰白光线透下。
那似乎是……出口?!
谢衡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要哭出来:“出口!是出口!我们……我们找到了!”
然而,云昭却猛地停下了脚步,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几乎在她踏足这间石室的瞬间,臂膀上的血纹骤然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灼痛!那不是指向出口的灼热,而是一种强烈的、充满排斥与警告的剧痛!与此同时,她手中一直嗡鸣震颤的“弑神之匕”,那苍白的刃芒也骤然亮起,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凌厉杀意,匕尖直指——他们来时的通道!
有什么东西,追上来了!而且,是让血纹和匕首都产生如此剧烈反应的存在!
不用回头,那沉重、踉跄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的脚步声,已然从身后的黑暗通道中清晰地传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昭的心尖上。
谢衡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化为无边的恐惧,他猛地回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黑暗中,一个高大、残破的身影,缓缓踏入了石室边缘微光笼罩的范围。
是萧彻。
他比之前更加狼狈不堪。身上的鳞片大面积剥落,露出下方焦黑、溃烂、甚至有些地方隐隐露出森白骨骼的血肉。诛邪银光留下的创伤依旧触目惊心,新添的战斗伤口更是深可见骨,暗红的血液混合着某种粘稠的黑色物质,不断从伤口渗出,滴落在地,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在死寂的石室中格外清晰。
他的气息极其不稳,时而狂暴如即将喷发的火山,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但最让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
暗红的底色依旧,属于“蚀”的疯狂与暴戾并未消退。但那冰冷的、属于他人的金芒,却也顽强地存在着,并且不再像之前那样与血色简单交织或交替,而是形成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平衡——一种理智的疯狂,或者说,是疯狂中强行维持的、最后一丝清醒的冷酷。
他站在通道入口的阴影里,没有立刻上前,那双金红色的瞳孔,先是扫过惊恐万状的谢衡,最终,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死死地、一瞬不瞬地定格在了云昭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她手中那柄正对着他、散发出致命威胁的“弑神之匕”上。
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云昭握紧了匕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匕首传来的、渴望诛灭邪祟的悸动,也能感觉到自己臂膀血纹对萧彻身上那股同源却已扭曲力量的强烈排斥。理智在疯狂地叫嚣:动手!就是现在!趁他重伤,趁他似乎还有一丝清醒可能不会全力反抗!这是结束一切的最好机会!为了死去的青鸾,为了无数罹难的百姓,为了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
匕首微微前倾,刃芒吞吐不定。
萧彻似乎察觉到了那冰冷的杀意,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意义不明的咕噜,覆盖着残存鳞片的利爪微微抬起,但又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般,猛地抽搐了一下,缓缓放下。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没有进攻,也没有后退,只是用那双复杂到令人心碎的眼睛,看着云昭。
那眼神里,有“蚀”本能的贪婪与毁灭欲,有对诛邪之物的忌惮与憎恶,但更深处,在那片猩红与冰冷的金色之下,云昭仿佛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属于萧彻本人的,近乎哀求的……解脱?
他在求死?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云昭脑海中炸响!
青鸾临终前的托付,幻境中他短暂的清醒与挣扎,还有此刻这复杂难言的眼神……他真的彻底没救了吗?这柄匕首落下,湮灭的,除了“蚀”,是否也包括他那残存的、正在与魔性痛苦抗争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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