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风的咆哮,在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后,终于如同退潮的恶兽,带着不甘的余威,渐渐远去。乳白色的混沌缓缓沉降,重新露出了铅灰色的天穹和那片死寂的、被蹂躏得更加支离破碎的寒原。
浅坑里,幸存者们如同从坟墓中爬出的活尸,僵硬地活动着几乎冻僵的肢体。每个人脸上、眉毛、头发上都结满了厚厚的白霜,嘴唇乌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那是濒临失温的边缘。
云昭半跪在地,胸口依旧火辣辣地疼,强行维持屏障和硬抗那一记风击带来的内伤不容小觑。她咽下喉头翻涌的腥甜,第一时间看向谢衡。
谢衡瘫坐在雪地里,断裂的拐杖丢在一旁,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先于肉体被冻结。白毛风最后的袭击和拐杖的断裂,似乎彻底摧毁了他最后的支柱。
“起来。”云昭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不容置疑。
谢衡毫无反应。
云昭不再多言,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谢衡身边,目光扫过周围。她捡起那根断裂的拐杖,比划了一下,又从自己破烂的斗篷下摆撕下几条相对坚韧的布条,不顾左手的僵痛,开始将断裂处紧紧捆绑、加固。她的动作因为寒冷和伤势而有些笨拙,却异常专注。
石锤和其他人默默地看着她。没有人帮忙,也没有人催促。劫后余生的麻木和自身难保的虚弱,让他们暂时失去了行动的欲望。
终于,云昭将勉强修复的拐杖递到谢衡面前。
“拿着。”
谢衡的眼珠缓缓转动,聚焦在那根缠满破布、丑陋不堪的拐杖上,又抬眼看了看云昭苍白而坚定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又归于死寂。他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没用的……走不出去了……”
“那就死在这里。”云昭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别指望有人会陪你。”
她将拐杖强硬地塞进谢衡手里,然后转身,不再看他,开始检查其他人的状况。那个孩童在母亲怀里发出微弱的哭泣,小脸冻得发青。云昭走过去,将自己怀中最后一点尚且温热的能量,缓缓渡过去一丝。孩童的哭泣声渐渐平息,蜷缩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石锤看着云昭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那根修复的拐杖,眼神复杂。他最终还是拄着拐杖,咬着牙,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仿佛是一个信号,其他幸存者也陆续挣扎着起身。
求生的本能,终究战胜了一时的崩溃。
队伍再次集结,但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闷和绝望。失去了拐杖完美支撑的谢衡,走得更加艰难,几乎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云昭的内伤也影响了她的速度和判断力。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避风处和可能的水源、食物,否则,即使躲过了白毛风,也会死于失温、饥渴和伤势恶化。
血纹的指引在白毛风过后似乎清晰了一些,指向一片连绵的、如同巨人脊梁般横亘在前的冰蚀崖壁。那里或许有山洞或裂隙可以容身。
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他们向着冰崖的方向挪动。脚下的冻土更加坚硬,布满了被风吹出的尖锐冰棱,行走起来异常困难。
接近冰崖时,天色已然再次昏暗下来。暮色中的冰崖呈现出一种幽蓝的色泽,如同巨大的寒冰墓碑,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死亡气息。
就在他们寻找可能的落脚点时,石锤突然猛地停下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锐利地扫向侧前方一片巨大的、悬垂的冰挂阴影处。
“有东西。”他压低声音,带着猎手特有的警惕。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连谢衡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拐杖。
云昭凝神望去。在那片阴影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在缓缓移动。不是风声,也不是冰裂,而是一种……细微的、坚硬的节肢刮擦冰面的声音。
紧接着,几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点,在阴影中亮起,充满了冰冷、饥饿和……一种扭曲的暴戾!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后退!慢慢后退!”石锤低吼着,缓缓抽出腰间唯一还算锋利的短刀。
然而,已经晚了。
阴影中的生物似乎被他们的气息惊动,那刮擦声骤然变得急促!下一刻,数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冰挂后窜出!
那是三只体型大得异常的……蝎子?或者说,是某种类似蝎子的生物!它们的甲壳不再是常见的褐色或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与寒冰环境融为一体的、半透明的幽蓝色,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它们的尾部高高翘起,末端不是传统的毒针,而是一簇不断开合、如同冰晶凝聚而成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尖刺!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的眼睛,那幽绿色的光点,充满了与周围被“蚀”侵蚀环境同源的、混乱而贪婪的气息!
变异冰晶蝎!
它们显然是这片被“蚀”能量悄然污染的土地上,孕育出的新猎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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