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躯撞碎冰柱的剧痛尚未散去,喉间翻涌的腥甜气息仍在弥漫。云昭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视野因撞击和力量透支而阵阵发黑。她看到不远处,萧彻如同破碎的人偶般瘫倒在冰面上,周身翻涌的魔气变得散乱稀薄,那抹星银色的契约纹路也黯淡下去,生死不知。更远处,那被合击术爆炸暂时清空的缺口外,更加浓郁、更加狂暴的漆黑晶潮,如同蓄势待发的洪荒巨兽,带着湮灭一切的恶意,再次汹涌扑来!
绝望,如同这空间的极致寒意,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
合击术失败了。
萧彻倒下了。
她也几乎油尽灯枯。
连“弑神之匕”都脱手落在了几步之外,匕身光芒晦暗,那道裂纹显得格外刺眼。
还能做什么?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晶潮涌入,看着萧彻被彻底吞噬,看着这最后的壁垒崩毁,然后灾难席卷北冥,乃至整个天下?
不!
绝不!
就在这万念俱灰、意识几乎要被黑暗吞没的刹那,冰裔长老那冰冷而蕴含深意的话语,如同穿越了时空的警钟,在她脑海深处轰然回响——
“契约重构之力,或将引动‘蚀’之本源对容器进行最终反噬……”
“唯一线生机,在于‘星钥’与‘容器’之间,是否存在超越契约的‘联系’……”
“以情为引,以命为桥,或可于毁灭边缘,唤回本真……”
以情为引,以命为桥!
还有初代圣女“曦”投身封印核心时,那决绝而悲壮的身影!
一个清晰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照亮了她所有的思绪!
献祭!
不是初代圣女那种以自身全部生命与灵魂加固封印的终极献祭,而是……以她云昭,当代星钥执掌者、与容器“双生共命”之人的部分灵魂与生命本源为祭品,暂时弥补这破损的封印缺口,为萧彻,也为外界可能存在的反击,争取那最后、最宝贵的一线时间!
这是饮鸩止渴,是飞蛾扑火。
但她,已别无选择。
“呵……”云昭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血沫,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与决绝。她不再去看那汹涌而来的晶潮,目光坚定地投向落在不远处的“弑神之匕”。
她伸出颤抖的、沾满鲜血的手,用尽最后的气力,隔空一抓!
“嗡!”
“弑神之匕”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玉石俱焚的意志,发出一声悲戚却顺从的嗡鸣,化作一道流光,飞回了她的手中。握住匕首的刹那,那冰冷的触感与她滚烫的鲜血交融,一种奇异的力量共鸣再次建立。
她不再犹豫,以匕为笔,以血为墨,以自身残存的星辰之力与那刚刚领悟的、与煞气产生微妙共鸣的战歌意志为引,开始在这冰冷的玄冰地面上,急速刻画起来!
她刻画的,并非古遗族传承的任何已知阵法,也非冰裔教导的契约符文。那是一种源自她灵魂深处、在绝境中与“星钥”、与“双生共命契”、与这片空间本源产生共鸣后,自然流淌出的……献祭之阵!
每一笔落下,都牵动着她的灵魂,燃烧着她的生命。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乌黑的长发从发梢开始,寸寸化为霜雪般的银白!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两颗燃烧的星辰!
“以吾之名,云昭,当代星钥执掌者……”
“以吾之魂,为引……”
“以吾之血,为桥……”
“以吾与容器‘萧彻’之‘双生共命’为契……”
“燃我星辉,补此天隙!”
当她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整个献祭之阵骤然爆发出冲天的血色光柱!那光柱并非邪恶,而是蕴含着无比纯粹、无比悲壮的牺牲意志与守护信念!光柱之中,隐约可见云昭虚幻的身影张开双臂,如同拥抱,又如同最后的告别。
血色光柱悍然撞向了那破裂的封印缺口!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时空被强行缝合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奇异声响!那汹涌而来的晶潮,撞在这道血色光幕之上,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墙壁,再也无法寸进!光幕之上,血色与星辉交织流转,不断将冲击而来的晶潮之力中和、消弭,虽然光幕本身也在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变得稀薄,但它确实地、暂时地……堵住了那个致命的缺口!
天隙,以魂暂补!
施展完献祭之阵的云昭,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与力气,软软地倒了下去,银白的长发铺散在冰面上,与鲜血交织,触目惊心。她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她最后的目光,依旧努力地投向萧彻倒下的方向。
而也就在这献祭之光冲天而起的刹那——
仿佛触动了某种更深层次的机制,整个独立封印空间,连同外界的北冥之眼,都猛地一震!
北冥核心,能量虚空之中。三位冰裔长老同时睁开了银白的眼眸,望向虚空某处,神色无比凝重。
“献祭已启……时机至矣。”居中长老缓缓道。
外层祭坛,那原本因晶潮冲击而动荡不稳的幽蓝水潭,此刻底部那巨大的、形似鲲鹏骸骨般的阴影,似乎微微动弹了一下,散发出更加古老苍茫的气息。
更令人惊骇的变化,发生在晶潮之后,那无尽的黑暗虚空深处!
一点微光,起初如同尘埃,随即迅速放大、逼近!那并非星辰,而是一艘……庞大到无法形容、通体覆盖着斑驳伤痕与奇异晶核、风格与当前世界任何造物都截然不同的——残破星舰!它仿佛一直被某种力量隐藏或放逐在维度夹缝中,此刻因这强烈的献祭波动与封印的剧烈动荡,而被重新“锚定”,显露出了它狰狞而古老的一角!
星舰现,坠舟露狰容!
它那巨大的、如同无数黑色晶簇聚合而成的舰首,正缓缓对准了北冥之眼的方向,对准了那献祭之光升起之处!一股远比晶潮更加冰冷、更加有序、却也更加令人绝望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开始弥漫开来……
献祭,补住了晶潮的缺口,却似乎……引来了更加恐怖的存在。
倒在冰面上的云昭,对此一无所知。
坠落昏迷的萧彻,亦毫无所觉。
唯有那献祭之光,依旧在顽强地燃烧,如同绝望深渊中,最后一朵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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