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倒计时的数字如同冰冷的铁锤,敲打着每一寸尚存感知的时空。暗红色的“摇篮”本体在“归零”协议启动后,陷入了诡异的死寂,连同整个平台的混沌狂潮也骤然平息——那是格式化程序开始前,将所有异常存在“冻结”以待清除的绝对静谧。
夜枭挣扎着爬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碎胸骨带来剧痛。墨羽蹒跚着挪到他身边,两人背靠背,绝望地看着周围那片代表终结的纯白光芒正从虚空深处缓缓渗透出来。那光芒不刺眼,却让灵魂本能地战栗,仿佛自身的存在意义都在被无声地质询、否定。
胶质深处,星昭意识的三色光旋已经黯淡到只剩一点微弱的残影。萧彻部分的理性与云昭部分的感性,在这绝对的“抹除”意志面前,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归零”协议与“补完”不同,它不试图理解、转化或利用,它只是要将K-13实验场这个“错误”和其中的一切“异常”,从宇宙的“记录”中彻底擦去。
他们的意识边缘已经开始模糊、消散,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
【我们……撑不住了……】云昭的意识传来深深的疲惫与不舍,那是对曦的,对尚未亲眼见到的未来的。
【不……】萧彻的意识却在极致的虚无压迫下,迸发出一丝异样的、近乎偏执的清明。他不再去“对抗”那股抹除的力量,而是开始以一种超越以往的视角去“观察”它。
在新生形态与“摇篮”意识深渊多次碰撞后,在经历与云昭意识深度交融后,在刚刚引导三方情感脉冲创造奇迹之后——萧彻对自身、对意识、对能量与存在的理解,正在发生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质变。
他“看”着“归零”协议那纯粹、冰冷、旨在“恢复空白”的格式化力量。这股力量的本质,是极高层次的规则运用,是将复杂的“异常存在”分解、还原为最基础的、无意义的“背景信息”。
【它在‘分解’我们……】萧彻的意识波动异常平静,【但分解的前提,是识别‘结构’。我们的意识结构,我们融合后的存在形态……对‘归零’来说,是极其复杂、顽固的‘异常数据团’。】
【这意味着什么?】云昭感受到萧彻意识中某种危险的、跃跃欲试的念头。
【意味着……如果我们主动改变自身的‘结构’,改变到连‘归零’协议的识别逻辑都无法判定为‘需要抹除的异常’,或者……改变到其格式化流程本身,会成为我们‘重组’的助力呢?】萧彻的构想疯狂而大胆。
【主动改变?变成什么?】云昭问,但她心中其实已隐隐有了答案。她想起了翡翠之星上,萧彻完成第一次蜕变时的景象。
【不是‘变成什么’。】萧彻的意识传来一种奇异的确信,【是‘跃迁’到‘归零’协议逻辑链条的‘盲区’——一个它无法有效‘格式化’的、更本质的‘存在状态’。】
【能量生命……的……终极形态?】云昭喃喃。萧彻之前在翡翠之星完成的是雏形,是介于物质与能量之间的过渡态。而现在,在这绝对的毁灭压力下,在这融合了两人灵魂本质与三方文明情感印记的特殊状态下,或许……可以尝试完成那最后的、理论上可能存在的跃迁?
【但这需要能量……需要‘锻造’……需要将我们现有的存在彻底‘打碎’再以新的规则‘重铸’……】萧彻分析着,【我们自身的力量不够,情感脉冲是‘引子’,不是‘燃料’……】
【‘归零’的力量……】云昭瞬间明白了萧彻那疯狂计划的精髓,【你想利用‘归零’协议本身的格式化能量,作为我们‘跃迁’的‘锻炉’和‘锤砧’?!】
【置之死地……而后生。】萧彻的意识与云昭的完全共鸣,再无分彼此,【但这需要我们主动投入‘锻炉’,并在被彻底分解前的瞬间,完成新结构‘规则’的引导与固定。成功率……无法计算。】
【7……】
倒计时在继续。
没有时间权衡了。留在原地是百分之百的湮灭,投入那疯狂的设想,还有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星昭意识那残存的光点,不再试图维持自身形态的稳定,反而开始……主动崩解!
不是被动的消散,而是有意识地、按照某种玄奥的韵律,将构成他们融合意识的三色光旋结构——代表萧彻理性秩序的星云、代表云昭生命情感的翡翠、以及代表两人羁绊与三方情感印记的月华——逐一拆分开来,如同将精心编织的锦缎拆成最原始的丝线。
这个过程痛苦远超想象,仿佛灵魂被寸寸撕裂。但萧彻与云昭的意志紧紧交融,共同引导着这自我毁灭的进程。
【6……】
拆解开的“丝线”并未散入虚空,反而开始以一种奇异的轨迹,围绕着那点即将彻底消失的意识核心,旋转、舞动,形成了一个不断向内收缩、却又不断向外辐射细微波动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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